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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放榜 (第1/1页)
空气中凝聚着一股隐含的杀气,烛火跳动,忽明忽暗。 凌婳蝶也看出今日不能善了,不由得退了一步,道“但本姑娘现在手上没有这么多银子,且容我缓缓。” 这几日,卫凋已见多了这种倒贴的女子,早就轻车熟路,笑道“咱们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这些也都理解,但空口白牙的口说无凭,还请凌姑娘写个欠条,再留下个信物。” 凌婳蝶眉毛一挑,冷笑道“借条、信物?你还怕本姑娘跑了不成?” 卫凋竖起大拇指,露出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道“凌姑娘果真是冰雪聪明,竟猜对了人家小凋凋的心事儿呢!” 屋内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就这样凌婳蝶写下耻辱的字据,只是眸子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转眼间,便到了放榜的日子。 杭州府里的酒肆、勾栏院、客栈……随处可见赴乡试士子们的身影。 “仙佛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 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谢迊拉着一同乡试的同宗弟谢通、凌婳蝶的表兄程廷珙,刚从“婉君入云阁”出来,边走边道。 一身着绯色长袍的谢通,想着花魁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模样,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程廷珙想着昨夜花魁,对着自己献媚的模样,不以为然,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他程廷珙早已心属表妹凌婳蝶,其她的女子,他也不过只是寻个刺激罢了。 谢通斜眼瞅着,昨夜入了那红鸾账内的程廷珙,不禁捻酸道“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 程廷珙不愿与谢通计较这种事儿,打着扇子,笑道“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去看放榜,今日咱们定要扬名四海!” 历年乡试州府,皆会聚集着无数士子的风流佳话。 但世人对男子这般称为风流多情,对于风情场所的女子,更是求之不得,毕竟名声大噪后,腰包便鼓了。 但唯独对于养在深闺里,好人家的姑娘,那则是一辈子厄运的开始。 一抹赤色朝霞,一卷天边白云,一簇碧绿垂柳。 贡院前的照壁处,挤满了赴乡试的士子。 某些士子自是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只是眉梢眼角里的精光,流露出一丝急迫。 当然也有翘首以盼的士子,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得是满头大汗。 程廷珙、谢通、谢迊、王华与几个南雍同窗正打招呼时。 一排衙役举着桂榜走来。 众人的目光齐齐被吸引去,杂乱的高呼,道“啊!放……放榜啦!” 程廷珙急呼道“放榜啦!啊……我的鞋子……被踩掉了!” 谢通不知被谁打到了眼角,痛呼道“啊!我的眼睛!别挤我,挤死我了,啊!我的头,我的榜啊!” 霎时,无数人头攒动,比肩叠踵的士子,陡然失去读书人的斯文、雅气,相互推搡,都是争着立在榜前看榜。 三年,一秋闱,一桂榜,正榜八十人,副榜十余人,两榜总共不过百余人。 一辛辛学子从启蒙识字开始,要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从三试里披荆斩棘,削尖脑袋往里学得才能获得秀才功名,继而才能参加乡试。 乡试是全省秀才最残酷的血拼,三千秀才不过上桂榜八十余人,注定这里的三千士子,大部分均是要落榜的。 按照乡试的规矩,首先贴的是副榜,其次是正榜,最后是五经魁。 乡试分五经,各取一首名,合称五经魁。但填榜则从第六名开始,写完后再从第五名倒填至第一。 第六名举人因为填榜时位居第一,故称“榜元”。而副榜举人第一名,便称为“副元”。 在桂榜上,可以称“元”的并不限于名列榜首者。乡试、会试榜上排名最末者称“锁元”,也即倒数第一的举人和贡士者称作“锁元”,与解元、会元首尾呼应,意谓锁住榜单也。 而五经魁分列一榜,三至五名为经魁,第二名为亚元,第一名为解元。 乡试之后,朝廷会颁给每个乡试举人,二十两牌坊银与顶戴、衣帽、匾额。 在士子们的一篇喧哗之中,乡试主考官刘敷、副主考、诸位同考官、提调官,浙江左布政使宁良、松江提学张时敏等人,在众官兵的护卫之下,缓缓登上了贡院旁的唱经楼。 名列桂榜,经楼唱名,这是每位读书人一辈子的荣耀。 “砰!砰!砰!” 三声炮响,顿时场上混乱的士子们,皆是肃静下来,众人翘首望着唱经楼上的官吏。 当下一番焚香祷告后,书吏即开始唱桂榜上中举者的名次及籍贯,首先念唱的是副榜贡生。 “甲午科末名锁元,绍兴府余姚县泗水人士,谢通!” 一个个名列桂榜的名字,被念唱了出来,陡然间,有人欢喜有人忧,一张窄窄的榜单承载了十年寒窗太多的辛酸。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唱去,不时的有士子,因自己终于入桂榜,而兴奋得晕死过去的新进举子,哪里还有半分文人雅士的绰约风姿。 唱经楼的每一字,皆均宛如一把匕首,在谢迊心底刮着血rou,流淌着鲜血,他强撑着继续听下去,并在心底数万次念自己的名字。迫切希望自己谢迊的名字,会在随后的桂榜中出现。 “甲午科第二十八名……南城人士,王华!” 人群中的王华,心知自己的答卷沾湿了雨水,是不可能中举的,但当听到“王华”二字时,依旧忍不住期许,但那有幸中举的王华是南城人,并非余姚人士。想到这里王华只觉无法呼吸,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随着接近尾声,人群中谢迊滴血的心,仿若被寒冰封住,痛得无法呼吸。 只觉得唱经楼上的书吏,是越念越快,转眼间,便到了乡试第五名经魁。 “甲午科第五名……浮梁人士,程廷珙!” “噗通!”一声,程廷珙跪在地上,喜极而泣,歇斯底里的大哭,道“婳蝶表妹,我中了,爹、娘,儿子中了,儿子终于可以向婳蝶表妹提亲了!” 陡然被念到名字的程廷珙,跪在地上是嚎啕大哭。 众人并未理会程廷珙的失态,毕竟功成名就,是每一个学子的夙愿。 当然,也有士子的眼里根本看不见外界,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中,不可自拔。 “甲午科第二名亚元,绍兴府余姚泗水人士,谢迊!” 刹那间,谢迊被冻住的心,宛如被浇了一壶热腾腾的开水,泡在热汤之中苏醒过来。 就连四周耷拉着的树叶,也变得分外可喜。 谢迊在心中默念,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娘!您不是说儿子从出生那刻,便注定比谢迁强嘛,儿子今日做到了,亚元,亚元啊!儿子如今在谢家忍气吞声的够了,要把您从八坡村接出来,咱们一同再次将谢迁踩在脚下!” 人头攒动,比肩叠踵的人群中的,齐齐用羡慕的目光凝望着谢迊,连忙道一声“恭喜,谢亚元”。 谢迊听着众人捻酸的恭喜,心中是舒畅到了极致。心中得意非常的同时,也在竖着耳朵听下一个首名,解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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