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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讨账 (第1/1页)
杭州府,贡院路。 勤劳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程溁因着谢迁身子不舒服,不仅情绪低落,更是毫无食欲。 谢迁娇哄着给嘟嘟嘴的小姑娘,买串往日爱食的冰糖葫芦开开胃,只觉得自家溁儿是讨喜无边,哪里都好。 锦鲤楼院中高树葱葱,潺潺河水从门前及院旁淙淙流过,几只玲珑茶盏零零散散的摆放在楠木雕花大案上。 待谢迁、程溁二人刚刚迈进门槛,但见一生得风流韵致的书生样男子迎面走来。 此人身着水墨色长袍,头戴一顶同色纱抓角头巾,脑后两个羊脂白玉圈连环鬓环,微微作揖,道“在下金陵程楷,今科南直隶举子,敢问阁下可是余姚谢迁,谢解元?” 谢迁不舍地将瞅着程溁的目光收回,拱手道“咳咳!在下正是,敢问兄台有何指教?” 程溁急忙用小rou手给谢迁轻轻拍背,暗道:原来又是程家人,八成又是林淑清派来的吧? 程楷望着眸如辰星,但脸色却没有一丝血色的谢迁,指着兰字号房,道“指教不敢当,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谢解元郎可否移步,进屋细谈?” 谢迁微微点头应下,招呼身后的程溁一起进屋。 待进了兰字号房内间,已是坐满了人,程廷珙一脸愁容的坐在角落里,时不时望着换回锦绣女装的凌婳蝶,谢迊好似什么事儿都未发生一般,打着扇子一派悠哉的品茗,谢通坐在一旁惬意的用着点心。 还有一位不知名的陌生男子,神色淡淡的坐在谢迊对面,身形修长,偏瘦,穿着一袭绣如意纹的瓷白色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香色对襟袄背子,眉宇间一股书卷气。 众人瞧见等的谢迁终于到了,皆是起身,各自问好。 程溁不禁暗叹众人的忍功了得,明明恨对方入骨,却依旧能戴着假面谈笑风生。 程楷将手中的折扇一合,引荐道“这是南直隶解元郎王鏊王公子。” 话落,程楷又引荐谢迁,道“这是浙江解元谢迁谢公子。” 王鏊瞧着来人,不仅是长得如雕刻般的五官俊美绝伦,就连气韵皆是无可挑剔,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拱手道“幸会,在下王鏊,字济之,早闻谢公子六步成诗之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谢迁不动声色,不殆于心,淡淡道“不敢当,王解元过奖,在下余姚谢迁,字于乔,还请不吝赐教。” 谢通从果盘中抓了把瓜子,低声问谢迊,道“这王鏊什么来历?怎这般耳熟呢?” 谢迊俯下头,压低声音,道“王鏊也算世家出身,其父王琬曾任光化知县。自幼随父读书,聪颖异常,八岁能读经史,十二岁能作诗,十六岁时随父北上入京师,习业于北雍,写得一手好文章,其文一出,北雍诸生就争相传颂……” 谢通脸带笑意的点点头,这回他倒要看看,这两大解元是什么套路。 程楷拿出袖兜里的婚书,道“两位解元公还请稍后再探讨,在下受族中所托,还请谢家嫡子,谢解元给个方便。” 程溁瞅着那曾经被自己用雌黄液改了的婚书,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咖嚓一声,“啊呜!”就是一口,用力嚼了一口手中的冰糖葫芦。 这一声无疑吸引了众人注意力,皆等着谢迁将此失礼的书童赶出去。暗道:没瞧见这屋里均是世家子女嘛,哪里容得下一个奴才这般不懂规矩! 但见如谪仙般的谢迁,给后面的小书童递上块帕子,柔声道“慢些吃,这里有茶,先喝点热茶。” 王鏊瞧着众人吃惊的神色,噗呲一声笑,打破了沉寂。对谢迁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于乔兄果真宽厚,来,别站着了,快落坐吧!” 谢迁拱手谢过,相让后将椅子搬给程溁,自己坐在凳子上,道“咳咳!倘若程楷公子是专程来给族中姊妹退婚的,不应来找我这同辈,应去余姚找家父,或是去寻当初定下婚约的长辈退亲才是。” 程楷是万万没想到,谢迁连推脱都没有,便直接拒绝,结舌道“但谢迁公子是谢府嫡长子,又是解元郎,自是有此权限退亲的。” 谢迁用手指将婚书推得更远了一些,连一个眼神都不多给,淡淡道“按理说迊哥也算是谢氏族人,但其并未入族谱,仅是口头上认亲,摆酒席而已,是以在下不敢擅自做主,以恐违了长辈之意,做出不孝之事儿,咳咳!” 程楷早就听说谢迁难缠,不成想竟用孝道相压,别以为他不知道是谁,整整一年都未曾回过余姚,还找借口说什么在山中闭门读书、守孝。 再说凌、谢,二家皆在着手安排婚事遮丑,且凌、程二家又是姻亲,遂退婚不过是走个面上的流程,谢迁却这般推脱,待他见了谢家当家人谢恩定会原原本本的说道说道。 但程楷面上丝毫不露,恭敬道“是,是在下疏忽了。” 谢迊听了谢迁这话,心中顿时便将其从头到尾骂了一顿,明明接过婚书就完事了,却偏偏将一桩简单事,弄大、弄复杂了,恨不得闹成人尽皆知,好,好啊,可真是好啊! 程溁翻了个白眼,暗道:没瞧见我家迁表哥身子不舒服,需要休息吗,真是没眼力见,哼! 这般想着“啊呜!”又是一口,将冰糖葫芦狠狠吃进肚儿,点点小脑袋,很是赞同谢迁的做法。 暗道:谢迊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渣男,攀高枝为自己谋前程的男子,那些不知名的莺莺燕燕,早己是多到数不尽。 谁嫁谁倒霉,这辈子轮到凌婳蝶这毒妇,真是苍天有眼,送你两字“绝配”。 再说谢迊从小就怕谢迁活得好,满心羡慕嫉妒恨,且又有谢家义子这个身份,沾上就是麻烦,现在划清界线是最好的。 眼瞅着耷拉着脸的程楷要送客,程溁当下掏出提前备在袖兜里的“借据”。 用小rou手摆在楠木雕花大案上,朗声道“等等,我家主子近日便会启程,还请凌姑娘将借款还上,待您嫁入谢家,我家主子就不知这欠银该找谢迊公子要,还是找准弟妹凌姑娘要了!” 一旁的程廷珙最是听不得,凌婳蝶要嫁给别人的话,立时拍案而起,大喝道“放肆!” 程溁不禁吓了一跳,退后一步,用小rou手拍着心脏,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不成凌姑娘贵人多忘事了?” 说着程溁又拿出凌婳蝶留下的信物金簪,“啪”的一声拍在大案上。 王鏊离着案子最近,好奇的拿起金簪一瞧,上面还有凌婳蝶闺名等印记,又往借据上瞅了一眼,惊呼道“十五万两白银!” 霎时,谢迊也上前几步,被硕大金额的银子,惊得连举起借条的手都不禁急切得发抖,暗道:就算他变卖家产,也不过借据上的一个零头。 但谢迊很快便镇定下来,眼疾手快的将借条一团收到袖中,尴尬一笑,道“如今我谢迊也是谢氏族人,夫妻本为一体,我与婳蝶的大婚之日在即,这便当做迁哥随的礼金吧!” 程溁只觉得谢迊也是老赖中的人才了,人渣中的极品,这黑下的举动,一般读书人还真干不出来。 当下程溁又从袖兜中拿出一份一模一样的借据,拍在楠木雕花案子上。 暗笑道:嘻嘻!她早料到凌婳蝶会赖账了,是以提前拓印了副本。得意笑着摇摇头,眉飞色舞道“君额上似可跑马。” 身为亚元的谢迊,自是明白这书童在调侃自己,骂自己脸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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