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生混沌 (第1/1页)

    话已出口，现在想改也来不及，还好千裳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谎话也要圆下去：“是的，我本来是想考察歧首的妖际关系的，但我们老师说这个需要长时间生活在当地，与周围的妖族共同生活，全面考察这里的历史渊源与群众心理才有可能得出正确的结果，但我这次事件太短了，不可能真正考察出什么，反而有可能得出错误结论，因此建议我虽然可以来歧首，但还是研究元宵节比较容易出成绩，如果我真的有兴趣，可以选择在假期或者以后时间更长的时候再研究这个。”

    她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失落中带着些释然，释然中带着点遗憾，连她自己都要动容了，好像自己真的是为这个来的一样——连顾至真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幸好这个植妖根本不了解她，让她一顿胡说八道居然真的信了，稍微有点叹息地说：“是啊，这真的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

    千裳指了指那个小孩子：“我之前听到他说……”

    女子低头看了一眼正舔着糖浆的小孩子：“你说什么了？”

    这个语气非常严厉，千裳之前虽然觉得她在听说自己是兽妖之后态度有些冷淡，但这个严厉比之前的态度要可怕多了——但她居然不吃惊。

    其实这就是植妖对待孩子的一般态度，很久以前她就妖界生育率的问题和轻昙讨论过这个问题，不过——算了扯远了。

    总之那个孩子被嘴里的果子呛住了，狠咳了一通，那个母亲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一点担心的感觉都没有，直到他自己咳嗽好了，通红着一张脸说：“我没有说什么，只说因为很久之前有些食草性妖族到这里来伤害了一些刚开灵智还不能移动的植妖，所以我们才让这里长出了空藤。”

    千裳在一旁拼命点头以证明他说的是对的，没有撒谎。

    即便这样似乎也没有办法让她变得开心一点，女子盯着自己的孩子：“我是怎么教导你的？这种话是你应该说的吗？如果让有心人听到这些话，知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我平时难道就是这么和你说的？”

    千裳在一旁汗颜，她其实不知道这个植妖到底在生气些什么，但她这么一说，好像她自己也有错……

    最大的错就是她不应该坐在这儿，她再多走几步到旁边的岔道上去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那个……”她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好让自己离开，但是顾至真直接打手势打断了她的话，传音叫她赶快走，后面的事情她来说。

    千裳：“……”

    好吧，虽然什么也不说悄悄溜走很不礼貌，但是在这儿看别人训孩子也很尴尬，尤其是当这个孩子是因为她而被训的时候……

    她当机立断转身就溜。

    那个女子很显然看见了她的动作，包括顾至真也很清楚千裳的“溜走”是不可能真的没人注意的，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何必戳破徒引尴尬呢？倒不如让她走了，此时轻松带过，下次见面还省的费心敷衍。

    千裳对此时当然也心知肚明，不过能走当然还是好事，她一溜烟窜到大街上，估计无论如何不可能再碰上了这才停下，一转头，居然就这么巧看见了轻昙。

    因为轻昙她们是后来加入的，因此再分配任务的时候就有点为难，好在元宵节元宵节，不管怎么看最重要的都应该是花灯，就是多分点人手也没事，因此她们三个全被分配去观察花灯——幸亏歧首花灯种类繁多，分类细点可以理解。

    轻昙站在一处黑暗的地方。

    现在还是白天，照理说不该暗如黑夜，但因为空藤密密麻麻结成数层，遮天蔽日无所不在，这里又是最下面一层，所以竟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但也还是不对。

    因为这里是花灯区，无数花灯争奇斗艳，大小交杂，法术横飞，绚丽该更胜他处，然而——

    轻昙没有发现她，因为她一心一意沉浸在完成课业的目标里，右肩上悬着一块镜映石，记录着周围的一切。

    千裳听到她在问：“老伯，你说的这些，现在还能找得到史料记载吗？”

    她悄悄地走过去，没打扰他们的对话，只站在轻昙右后一步远的地方听着。

    黑峻峻的一团角落里，传出沙哑的声音：“史料记载？怎么可能有？要是有了，你们早看见了，还用问我？”

    多亏妖族视力好得惊人，即使伸手不见五指，千裳依旧能准确看出那个人的形容，连衣服也是一团黑，因为天气还冷，所以是厚的，外面有一层细细的绒毛。

    再往上——

    千裳额角跳了跳。

    抬头纹里藏着四只眼睛。

    她不由得浑身抖了抖。

    植妖因为原型限制，大多对昆虫类兽妖全无好感，轻昙自然也是一样，但既然对方是蜘蛛——蜘蛛反正不吃植物，勉强算个例外。

    千裳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把克制不住浮出来的寒粟摁回去。

    轻昙继续问：“你们这个地方，是歧首专门辟出来做这个的，还是你们自己占的地方？”

    对面的老伯嗓音又哑了几分：“当然是我们自己占的——最下面一层，本来就没什么人爱来，好地方都被那些花灯占啦！妖不妖人不人的，我看着就来气！嫌弃我们东西做的不好看引不来人，又嫌弃我们都是些老东西，哼，老东西怎么了？没有我们这些老东西哪来的他们！”

    这确实是实话，千裳是为了避开先前的尴尬局面而躲进来的，之前那么多天从来没来过，现在看来也确实冷清，明明是人最多的时间，整条街却一片萧然，目光所及皆是黑暗，黑暗之中藏着荒凉的寂静。

    那老伯犹自愤愤：“外面的妖族不知道，还说什么‘天下修志出歧首’，岂知他们找到的全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真正珍贵的史料反倒被他们不屑一顾。哼，你也看见外面那些明灯了吧？学什么不好，学人界！光明有什么好？万物起源明明是混沌黑暗，现在反倒崇尚起光明来了，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