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外记_第四十五章 敝笱在梁,其鱼鲂鳏(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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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敝笱在梁,其鱼鲂鳏(二) (第2/2页)

背光阴凉,阴森森地甚是吓人。

    长短咽了口吐沫,小步凑到棺椁前再三祷告,“大人,贫僧今天无意冒犯。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祝愿汝将是长流吧。”

    很奇怪地,人走到了棺材前,先前怕鬼的情绪淡了,想要道歉的话也噎了回去。只剩这一句祝愿,带有充满愤怒的原谅。

    言毕,他用力推开了棺材板,木板互相摩擦,上面的紫漆承受不住重量,被碾压着剥离。

    “唔......”长短捂着鼻子,香料的规格不差,但还不足以完全掩盖尸体的腐臭。

    知府的脸庞终于显现,尽管家人有所遮掩补救,但眼睛仍像是金鱼眼一样凸出,连带着整个脸部因为充血鼓成了酱紫色。

    他捏住尸体的双肩将其拉起来,凑近身子仔细查看伤势。

    致命伤毫无疑问是脑后的攻击,这一下造成了颅内出血,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知府脑袋变成猪头。

    长短抬起尸体的手臂,“没什么抵抗的伤痕,完全是一击毙命。下手者是习武之人,而且很有经验。”

    他开始检查知府脑后的伤口,“与其说是一道伤疤,倒更像是一块伤口......这不是利器,而是钝器。这个伤口的形状......长条形,面积不大,那就不是锤子。”他伸出手指,轻轻摩挲伤痕。“完全的直线,不是铁鞭。”

    “沟壑不完全是圆形,骨头很干脆地裂成两块,没有多余裂缝。兵器很沉重,而且有棱有角。”

    十八般兵器里只有一样能造成这种伤口——锏。

    长短咽了口吐沫,把疑惑和不安藏在思绪的一旁。

    他重新审视知府的神情,随即发现了问题,“他的痛苦表情不只是由于攻击造成的,变形的五官更像是在害怕,或者惊恐。”长短换了一个角度,站在了知府的正面,“没错,现在凶手站在我的对面,将要把我打死......唔,所以才是这个表情。他在死前与凶手对面而立,而且始料未及,故而大惊失色。”

    长短摸着光头,“这又不对了,为啥要拐弯抹角地击打后脑?这也......”长短照着姿势比划,“太别扭了,除非有意为之,除非......”

    他看了一眼自己驻在墙边的梢子棍,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拿起棍子,他站在刚才的位置,将棍子轻轻一甩,梢子歪歪扭扭地碰到了知府剩下的半个后脑勺。

    栽赃陷害。

    “妈了个巴子。”

    他骂了一句,看着伤口的那个尖角,想起一句话。

    “一句劝,师爷说的话,半真半假。”

    说的是真,人是假......

    ......或者说半真半假。

    不是孙巍......

    那就是......

    “元亨!”

    长短直接撞出屋子,知府的家属愕然看着一个光头从停尸房冲出来,向街道狂奔而去。

    佛祖保佑崔施主安然无恙。

    长短心里重复这一句话,横握梢子棍接近了白氏武馆。

    麻药猖獗,治安混乱,闲杂人早就不敢上街。虽然方才未时,整个干道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他孤零零奔跑在正中央。

    越是接近武馆,长短越感觉到背脊发凉,一抹胳膊,上面的汗毛早已根根竖起,似乎在警告他前方的危险。

    木门上面的破洞还留在上面,像是一个虎视眈眈的恶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上门送死。长短深吸一口气,从破洞钻进院落。右脚刚刚着地,一股恶心的味道扑面而来。

    六月的天气让血腥味传递地迅速而猛烈,长短的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人体被撕裂后的气味,他想捂住鼻子,但理智又警告他这是找到崔元亨的线索,不得不忍住作呕的冲动,一步步小心前行。

    长短寻找着气味的源头,渐渐来到了一座房间的门口,毫无疑问气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白馆主,不,白益的卧室。

    长短脸色发青,他真心希望自己猜错,但......

    他咬牙踹开房门,更加浓烈的气味使他几乎睁不开眼,不由自主地咳嗽。门前地板赫然是一条暗道,其规格与青州另外两条一模一样,想来便是第三条密道。

    就在长短望着地下黑漆漆的通道,准备下去时,视线远处有一个人影渐渐浮现。当长短彻底看清来人的样子时,饶是定力过人,也不禁三魂出窍。

    那不是一个人,而是半个。

    白益的亲信弟子之一此刻拖着半截身子,试图用双手爬上台阶。他残存的身体后面坠着拖出几米的肠子,一路上布满了洒落的脏器和鲜血,从黑暗里一点点接近。

    求生的意志让他坚持到长短的面前,一双手的指甲早就因为爬行而血rou模糊,脸上的绝望让人窒息。他艰难地抬起手,够向出口的长短:

    “救......”

    声音不像是人声,听者只会觉得有风吹过。

    长短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了恶心的‘噗叽’声响。

    他抬头望去,一人踩在弟子掉落的肝脏上,用力碾碎。然后就像一个跳房子的孩子,双脚灵活地踩碎一个个脏器前进,蹦蹦跳跳的同时还念念有词:

    “肝,脾,肾,肠......”

    最终,他挂着笑容跳到弟子的身后,低头俯视试图逃跑的绝望之人。

    “心。”

    龙泉剑穿透肩胛骨,直直刺破了背后,洞穿已经快要停止的心脏。

    弟子一直僵持扬起的头落下,眼神失去了最后的一丝神采。

    长短没有制止,他的思维有些跟不上了。

    良久,和尚喃喃道:“崔施主......你,杀了几人?”

    那人抬头,表情是一股满足的疯狂。

    “和尚,你真蠢,短短一句话两个错。”他笑着拔出了插在弟子身上的剑,“首先,我不是他,或者说一半是他。”

    “其次......这里没有人,”他说着,脸上固然有满意而残忍的狞笑,然而眼神深处,也存着同等的悲伤,“一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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