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外记_第六章 杀/生(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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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杀/生(一) (第2/2页)

,蕴含不可阻挡的势头从右侧坠向地面。尖锐的棱角,致命的速度,广阔的面积,沉重的力道,出其不意的方位时机。五种要素具备的陷阱像是传说中的散弹火铳一般,吞没了崔利贞和海一粟原本所在的位置。

    零点五秒。

    “——师兄!崔姐!”

    陆何愁的余光看见了满天的沙尘,此刻飞扬的尘土连月光也一并遮蔽,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黑暗。敌人的长棍不断猛攻,难以喘息的逼迫时刻扰乱着他的方寸,在夜晚的猎手眼中,他又变为了猎物。

    其他同伙并没有把自己投身于沙尘之中寻找尸体或是补上最后一刀,那个使双节棍的小子没有惨叫,也并未过来拼命,多半正藏在里面等待反击的机会。最棘手的两个猎物已去,剩下来的便是比耐心了。

    如此想着,没人上前,反而都退后几步,保持并扩大原有的包围圈。

    这时,尘土逐渐散去,两个人影浮现,高大的青年把女子扑倒后压在身下,整个人躺在她上面,头放在了胸口位置,他的脚边就是堆成了小土丘的碎岩,若是再慢上零点一秒,两个人都要被活埋。

    敌人更不多想,右手单刀从中线直接劈下,陡然沙丘旁冲出来王同,身子前倾奔跑,右手双节棍脱手甩出打歪了刀子的走向,左手棍子紧接横扫,那人守住中线不是没有用处,立马后退收刀防御。

    海一粟这时一轱辘爬起身,崔利贞跟着鲤鱼打挺,长剑就算经历突发状况也紧紧握在手中,两人并排站立,背部不经意地一贴,随即分开面冲敌人。

    “谢谢。”崔利贞说道,左手掸了掸胸口上面,尽管那里没什么灰尘,她的脸上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带有些许玩味地苦笑。

    言简意赅,若非刚才海一粟单手搂着她向左侧扑倒,现在他们已经魂归天际了,她看向他,却忽然打了个冷战。

    海一粟出乎意料地没有臭表功或是调侃,而是沉默相对,他的脸色十分冷,原本有些八字的眼睛因为警戒和危机感吊起,上扬成三角眼,眼角伴随笔直地剑眉流露出一种比杀气更为粘稠冰冷的东西。

    煞气。

    好家伙。

    这句话在刘二和海一粟心里都过了一遍。

    即使被逼迫到这个地步仍然能隐忍不发,放过了王同,从而把我们两个最难对付的猎物引出来后,仍然要等猎物被别的事物分心的瞬间才发动陷阱。思维上,感官上,地形上,三重盲区。隐忍,凶狠,相当难对付......决不能放跑他,否则下一次,死的很可能是我。

    海一粟如此想着,眼神默默转向了刘二,后者脖子后边一阵发凉。

    想杀我吗?那我就加倍奉还!

    简单的逻辑,印证着一个残酷世道下的极端。

    他的想法里,受威胁的从来是‘我’,而非‘我们’。

    这一点,海一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刘二却无奈地冷笑。

    刚才的大喊,人第一反应会去确认声源,然后,站在那些小子的立场,他们会再确认是否是同伴受伤,在发现是敌人大喊,而同伴无恙后,才会再次把注意力转回对决中。

    整个过程虽然说起来不过需要零点几秒,但在一触即发的对决中,足以致命。

    自己精心准备的陷阱不可能被人察觉,他能做到这一点,只说明一件事。

    整个夜晚的死斗中,同伴有多少次险象环生也无法动摇这个小子,有多少杂项试图干扰他也毫无作用。多半真的有谁在他眼前被杀,他也只会紧盯敌人,保全自身。

    因为从始至终,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只停留在自己身上。

    如果那女的不是站在他的左边而是右侧——

    那此刻,土堆下已经埋着一具尸体了。

    真够自私,却又理智......

    在这片疯狂的死地,残酷成为了美德,凶狠是该有的品质,担忧他人的心态只会束手束脚,要牵挂思考的只有自己的性命。

    正常的人都会先死,只有不正常的才能存活。

    这么想来,或许到了那时候,我们才是正常人也说不准啊。

    刘二和海一粟的眼神只交汇了一瞬,他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在毫无预兆地扔出一把短刀的同时,身体已经发足奔跑出一丈远,并且头也不回地飞奔。

    刘二胆很小,所以他擅长陷阱,所以他不见兔子不撒鹰,所以他总是规避危险。

    所以,他才能一直幸存。

    杀人从而生存,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海一粟撤步躲开短刀,身后另一个袭击者迅速袭来,霎时间每个人都启动攻击敌人,只有一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陆何愁在瞬间出剑逼退自己面前的敌人后,同样地转身狂奔,向着刘二逃遁的方向追去。

    与其说是追赶,他奔跑时不断回头的身姿反而给人一种逃避的感觉。并非是抛下同伴,而是单纯不愿意继续看到树梢上,那些白衣的影子。

    那个人也是敌人。

    陆何愁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嗯,我会的。刚才没有,但我会做的。

    他像是对树梢的影子告白,又像是试图说服自己。然而,没有一样举动,能够掩盖他持剑手臂的颤抖。

    敌人很危险,要小心。

    母后的身影离开了树顶,追随他身边低语。

    是的,敌人很危险。

    你不再只能逃跑了,你有力量。

    父王在背后一字一句说道,陆何愁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哭泣的孩子了,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把能杀人的凶器。

    是的,我可以反抗。

    不,不是反抗!

    义父陆崇德在前方抬手指向那人逃走的方位,神色带有一如既往的愤怒。

    他会杀了你!

    所以——

    “杀了他。”

    陆何愁轻声随着心中另一个人的声音说道,他的背影与陆崇德的白衣重合,再也分不出你我。

    生存从而杀人,这是他心中唯一的祈愿。

    讽刺的是,想生的,因此面临杀戮;想杀的,必须先要生存。

    杀还是生?

    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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