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祭品 (第1/1页)

    木台四周，黑袍的人们跪伏在地，喃喃念着祷语。木台上，则摆着一具奇特的木雕。

    九条织这一生中见过很多木雕，有机器量产的，也有人工雕琢的，有姿态优美的，也有故作丑陋的，但眼前这具雕像却是他前所未见。

    如果硬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他只能联想到……恶心。

    没错，就是恶心。

    这是一个怪物的雕像，隐约带有人的轮廓，却长着一个像八爪鱼似的有众多触须的脑袋，身体像是覆着鳞片的胶状物，长着巨型的脚爪，身后还有一对狭长的翅膀。

    总体而言，这具雕像做的相当粗糙简陋，像是某个蹩脚的木雕学徒，根据某些只言片语拼凑而成。

    念完祷词，一个黑衣人站了起来，兜帽从他头上滑落，在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九条织的心骤然缩紧了。

    他又想起了昏迷前看到的那条手臂，苍白干枯，泛着金属光泽，不似人类。

    眼前这人也是如此——他的头上光秃秃的，一根毛也没有。他有着巨大而突出的额头，光亮滑溜，像是在上面涂了好几层油。

    最令人胆寒的还要数那双浑浊而凸出的眼球，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过来，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怪人慢慢地朝九条织走过来，拖行的长袍在草地上沙沙作响，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锃亮的小刀。

    九条织不由吞了口唾沫：“这位……大哥，有话好说……”

    怪人恍若未闻，右手用力挥下。

    剧烈的刺痛感传来，不过此时的九条织已经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疼痛加上失血过多，让他身体有些发冷。

    九条织半眯着眼，看着那怪人又从袖子下面取出一个黑黝黝的石碗，放在他胳膊下面，接住流淌下来的血液。

    很快，石碗就盛满了一半，怪人拔出刀，从九条织衣服上撕下半截布条，胡乱在伤口上缠了几圈。

    然后他再也没看九条织一眼，而是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石碗，来到木台前，将里面的血液尽数洒在了那雕像上。

    霎时间，那雕像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原本看起来滑稽粗糙的形象竟显露出了一丝肃穆感，像是自太古黑暗中走出的巨人，如山岭一般行走在天地之间。

    黑袍人们愈发地狂热起来，嘴里重复着无意义的呓语。

    “Cthulh……Cthulh……Cthulh……”

    ……

    九条织有些懵！

    就在他视线接触到雕像的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多出了许多信息。

    在海底最深处，有一座被人遗忘的古城。

    其名为拉莱耶。

    古城的主人是旧日支配者中的一员，其名为克苏鲁。

    早在人类还未诞生的时候，克苏鲁便已经降临在这颗星球，统治了亿万年时光。

    后来由于星象的变化，克苏鲁被迫陷入了沉睡，拉莱耶也因此沉没。

    待到群星归位之时，祂必将再度回归，为世间降下灾厄！

    ……

    九条织的心神完全沉浸于这些远古秘闻，他的头发开始一点点脱落，皮肤上长出白色鳞片，鳞片上细小的触手在疯狂扭动……

    接触到如此古老而又强大的存在，哪怕仅仅是一丝目光，一缕意志，就足以让人产生不可逆的异化！

    这缕意志在九条织体内转了一圈，它所经过的地方，血rou翻涌蠕动，这是镌刻在细胞深处的想要朝着更高等生命进化的本能！

    以普通人的身体素质，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种进化会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九条织也会变成半人半怪物的形态，成为这些黑袍怪人中的一员。

    最终，这缕意志游走到了九条织的大脑，不过下一刻，祂就被自己所见的一切给惊呆了。

    盘踞在此人脑海最深处的，究竟是何等不可名状的存在啊！

    远看像是一团rou球，靠近以后才会发现，那是一个坐在地上的胖子。祂的身躯庞大得连脑袋都找不到了，层层叠叠的rou浪朝着四面八方摊开，无数张痛苦畸形的面具长在了这些rou浪上，嘶吼着，哀嚎着，怨气冲天。在祂的每个毛孔里，都向下滴落着血与肮脏的东西。

    这是汇聚了世间一切罪恶的集合体，是自人类诞生以来所有贪欲与邪念的具象化身！

    在祂面前，这缕来自旧日支配者的意志是如此渺小，仅仅是一刹那的功夫，就被吞没了。

    “吼！”

    冥冥中传来怪物的嘶吼声，胖子懒洋洋打了个嗝，身体似乎又变大了几分。

    ……

    船见宏志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被选做祭品的男人，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

    船见宏志，男，人族……至少在看到那本先祖写的日记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出生在海边的一个不知名小渔村。

    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没见过自己的父亲，童年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是母亲那张哀愁的面容——她经常独自一人躲在角落里，唉声叹气。

    在他九岁那年，母亲也突然消失不见，当人们从海里捞出她时，女人的尸体早已变得肿胀不堪。

    村民们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甚至都懒得安慰他一句，只是将母亲的尸体草草埋葬。

    那之后，他就一直生活在对家族遗传病的恐惧之中。

    这种遗传病大约会在三十岁左右时发病，在刚开始，病人身上会冒出零零散散鱼鳞一样的东西，并在一年到三年不等的时间里覆盖全身。之后就会进入第二阶段，病人会患上强烈的渴水症，最终不得不成天泡在水缸里。

    村子里饱受这种怪病困扰的并不止他们一家，每年，都有人不堪病痛跳海自尽，母亲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人们都说这是由于村中的饮用水源被附近化工厂污染的缘故，还引来众多新闻媒体争相采访报告，化工厂也迫于舆论压力关门大吉。

    一开始的时候船见宏志也深以为然，对造成这一切的工厂深恶痛绝，经常领着村里的小伙伴去砸工厂的玻璃。

    不过单纯的泄愤行为显然对病情没什么好处，当发现自己身上开始出现鱼鳞一样的斑块时，青年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故事的转机发生在一个炎热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