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渊 (第1/1页)

    当视线渐渐模糊，眼中的世界开始绵延如玻璃破碎的漆黑裂痕时，于哲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

    自三年半前随着父母一同，离开大明故土，来到这极东的樱岛，一切就已经注定。

    那时，刚下飞机的于哲，在朦胧中看见了恢弘巨构的幻象，横亘在他与世界之间。

    而他，则以为是第一次坐飞机的后遗症，在询问父母是否看见，被回以否定的答案后，就将之放在脑后。

    毕竟，幻象只存在了一瞬，在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而新的环境，给于哲的吸引远比转瞬即逝的幻觉要高。

    可，就如同风吹皱湖面，泛起的点点涟漪。

    世界也如同湖面一般，被异世的来风吹起不为人们察觉的只映在于哲眼中的涟漪，无数的幻象在不规则的湖面上纷至沓来。

    自那以后，幻象开始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不定时的出现，不定时的消失。

    即使他们并不会阻碍于哲的视线，可依旧让于哲产生了与现实的疏离感。

    于哲也告诉过父母，在去往医院检查后，医生说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他们过好几家医院，答案都是如此。

    在那半年里，本就因来到异国打拼，毫无根基的发展事业而奔波的父母愈发憔悴。

    于是，初二，于哲的病变好了。

    幻象出现的频率变快，也不断变得清晰。

    于哲能够感觉到，最后，大概这些幻象会将他吞没。

    慢慢的，于哲开始接受幻象的存在。

    既然无法逃离，只能驻足于此，那就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初二之后，他开始独来独往，变得喜欢独自眺望远方。

    在那不断涌现的幻象里，所看到的，开始勾起他的妄想。

    看到荒芜大地，核战之后的废土，万物畸变。

    看到世界的终末，初火渐熄，其中挣扎的众生。

    看到钢铁舰队，横渡星宇，舰炮轰鸣。

    人啊，脆弱的躯体无法限制广袤的思绪，却将灵魂禁锢。

    如果，能踏足那些世界……

    在不断的眺望中，于哲的刘海越来越长，直至遮住双眼，一副平光黑框眼镜则彻底把他的视线隔断。

    那是不断被追赶、终将到来的终末。

    即使如此，于哲一直表现的很平静，不想让父母担心，只是他越来越安静，与父母间的交流也在有意减少。

    于哲觉得，自己可能就这样，在不远的未来，在无数的幻象环绕下，离去。

    直到入学高中前夕，于哲的父母在大雨中，因为意外坠崖，双双离世。

    于哲在父母的葬礼上，于哲感到了人生是如此的可笑。

    他拒绝了舅舅的提议，没有跟他回国。

    一个人生活到了现在。

    嗯，父母离去之后的半年，高一的半个学年，自己做了些什么呢。

    越来越孤僻、阴郁，好像还做了不得了的事情。

    要是父母还在的话，我的腿会被打断吧。

    在虚无的混沌里不断下沉的于哲，脑海中开始浮现短暂十六年的点滴。

    人生，真是短暂。

    思绪渐渐变得停滞，他将陷入永恒的沉眠。

    “嗯？”

    双脚传来柔软而坚韧的触感，在迷离间，于哲勉力睁开闭阖的双眼。

    于哲停滞的思维逐渐恢复，此刻他双脚踏足之处，是一片圆形湖面，直径大概在五六米。

    明明四周是一片漆黑，但是于哲却能清楚的看到脚下湖面，它在一片空荡的虚无中真实存在。

    于哲弯下腰，伸出右手触摸湖面，右手穿过湖面，冰凉的湖水将之包裹。

    这里，是哪？

    于哲的心中满是疑惑。

    难道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湖心之下发出微微的青色光芒，一团微光从湖底浮上来，停在湖面之下。

    随后光芒收敛，于哲能看到那是一颗青绿色的种子。

    狭小的湖面陷入短暂的平静，随后，青色的种子开始发芽，苍翠的幼苗似是将湖面当成地面，破水而出。

    紧随种子发芽而来的，是脑海中如破堤时汹涌而来的潮水般的记忆。

    “唔……”

    于哲双手抱住脑袋，跪坐在地，不断浮现的记忆似乎要将他的脑袋撑爆。

    所幸，这只是错觉。

    直到不在有记忆涌入，于哲才刚到好受了些。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在粗暴的记忆回流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前世。

    而随着记忆一同涌进的，还有那颗种子——渊的信息，一些最基本的知识以及自己的天赋。

    于哲从自己的心湖上起身，来到渊的旁边。

    被渊的光芒照亮的心湖，在于哲的走动间，发散出青色荧光的波澜。

    于哲注视着渊，苍翠的树芽在没有风的心湖里摇曳。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如玉的叶芽。

    渊是以文明的过去即历史作为土壤，以此为食粮不断成长的。渊想要长大，根须便要在历史中深深扎根，并不断向深处进发。

    在渊的规则里，过去既是事实，不可更改。可显露的“历史”可以，可以被抹去、扭曲、更改。

    历史代表传承，没有传承可言的文明何去何从？她会迈入黑暗，跌入深渊，支离破碎。

    可这些都不重要，于哲在意的是渊彻底长大之后：枝桠突破世界的壁垒，伸向壁外的世界。

    所以，于哲可以借渊踏入诸天。

    此刻，渊究竟是恶魔的陷阱还是天使的赠礼都不重要了，不管怎样，他似乎真的可以实现自己的妄想了。

    于哲盘坐在渊的一旁，低头看着渊，陷入沉思。

    想要让渊的成长，就要让它扎根进历史的土壤之中，越深越好。

    现在的渊，是以于哲为锚点，借助于哲的存在一点点的扎根，难易程度与历史的厚度以及传承相关，而让更多的人与于哲产生联系，就可以让渊的扎根变得容易些，具体效果类似与给坚硬的土地松土。

    所以这就是我来到樱岛之后，幻象出现的原因，那时渊正在努力的扎根准备发芽？

    呼。

    于哲长舒一口气。

    不生气，我一点都不气。

    所以，要怎么做呢。

    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于哲也没有放弃的可能。

    其实无数的前辈已经为于哲提供了各种模板，凭借他的天赋，可以实现灵气复苏、幕后黑手、樱岛证道等等，不过于哲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选择最稳妥的方法。

    还是去当个文抄公吧。

    毕竟我也只是想去外面看看，只要渊长大，这个目标就可以实现。

    既然如此，何必去干一开始就基本停不下来的灵气复苏啥的呢。

    不仅耗脑子，要是玩脱了，人大概也要没。

    为了不让自己落入可能会被切片的局面，于哲果断地决定了自己的道路。

    而且，现在的生活可以接受，和平安静。

    渊的微光照在于哲的下半张脸上，微笑中流露难得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