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师徒再遇 (第2/2页)
看着怀里的玉人,说不动心是假的,与她相处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想过便这样度过余生。可,她喜欢的终究不是自己。而自己,又何尝是真正的喜欢她呢?若只是馋她身子,那日后又如何对她负责? 他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就像是一个惦记着已然无用的命根的太监,旁人可以劝他洒脱,可旁人终究不是他。这个比喻带着恶意,想来是看着一旁的李南不爽。 “李南,你先去死狱候着,我等等就来。” “是,徐大人。” “以后就叫师父吧。”徐长生收起了儿女情长,不愿再去想那些以后的事,或许船到桥头自然直。而马车外的这个麻烦,却是实实在在的惹上了。 皇帝是借自己为他铺路,以便他取而代之。还是他派来监视自己,以便将自己握在手里?徐长生想着,只怕两样皆有。若是宦官能掌握死狱,于皇帝而言,或许远比在世族手里要好得多。 将赵汝墨安顿好之后,徐长生匆匆忙忙地出了徐府,救出赵尔雅是他如今最大的奢望。他负道纯良多,若是能为她尽一份力,便是再豁出去几次又有何妨。 只是刚出府门,徐长生便见到虚弱的赵尔雅正被李南搀扶着下了马车,身上也换上了暖衣。此时师生二人相见,眼眶不禁泛红。 “先生,受苦了。”徐长生躬身行礼,惋惜道:“只是有些事还需处理,不能陪着先生。还是先让阿福带您老去休息,明日再与先生共叙往事。” 看着赵尔雅一瘸一拐的模样,心中难免生出一股怨气。 “因言获罪,道理何在?” “恩师,此话不可……”李南连忙跪下,面露惶恐。 “走吧。”徐长生知道李南已经备好了马车,在宫里得势的太监,心思大多缜密,“你也不必对我如此恭敬。你是陛下的人,膝盖总要硬些,不必见谁都跪。”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李南行礼三拜,算是正式认过了师门,沉声道:“跪师父,天经地义。”
徐长生看了他一眼,心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想着以后多谨言慎行一些,以免落下把柄。 今日死狱有一场重要的会面,据说是要商议某位重臣的生死,连陛下也会亲自到场。因此即便刚救出赵尔雅,也顾不得叙旧,此时赶去死狱还要处理些卷宗,也不知什么时辰才能回来。 只是刚踏上马车,又想到赵汝墨仍病重卧床,连忙解下身上的御赐金牌,又吩咐了一遍下人:“好生照顾汝墨,若是事出有急,便拿着这御赐令牌去寻太医。”马车还未走几步,又停车回头道:“还是请太医先候在府内,回头我再向陛下请罪。” 虽说徐长生和赵汝墨没有肌肤之亲,但二人的婚约仍在,委屈的也不只是他一人,该有的责任也不能丢之脑后,更何况这病与自己也有些原因。随着马车远去,徐长生竟是渐渐地睡着了。而一旁的李南,不时看徐长生一眼,心中似乎想着什么。 二人到达死狱时,皇帝还没有来。众人等候了两个时辰,却只等来一道密诏,由钦差大臣魏无厌和左无常徐长生秘密处死那位贵人。而当他们走进那扇门时,一道蒙面的身影却从中走了出来,徐长生只觉得一阵熟悉。 “还不认识右无常么?”魏无厌回过头,看着一脸困惑的徐长生,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以后就认识了。” “下臣不知。”徐长生警惕地看着魏无厌。 “知道今天处死的人是谁么?” 徐长生摇了摇头,又想到这样回答不合礼制,当下又补充道:“回大人,下臣不知。” “那可是帝师。”魏无厌落寞地回过头,像是想到了自己将来的下场,低声道:“说死,可就要死了。” “大人……怕了?”徐长生忽然停下了脚,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怕?”魏无厌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在幽深的过道里显得尤为空灵和渗人:“徐家祖上也有那么一个人曾问我怕不怕。那个人是你爷爷,对我有知遇之恩。” 徐长生知道自己已经失言,不该再往问下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旦你踏进那扇门,这辈子的清誉就再也难保了。”魏无厌看着那两扇暗门,一字一句地吐落着。“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下臣自知失言,还望大人慎言。”徐长生闻言,躬身行礼道。 “你倒是识趣。”魏无厌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进去吧。” 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入眼的地方却并没有徐长生想象中的血腥与肮脏,反而干净的一尘不染。而屋子的中间,则是一袭白衣的老者。老者此时闭目养神正襟危坐,浑身上下整洁如新,丝毫看不出一丝牢狱之灾该有的模样。 老人头发已经全白,桌前摆着二两黄酒,和一只还未动过的烧鸡。酒杯里的酒已经尽了,烧鸡还冒着热气。魏无厌跪地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然后极为恭敬地跪坐一旁,轻声道:“林相,该上路了。”徐长生跟着行礼,余光打量着这位帝师的模样,或许和蔼可亲是最为合适不过的成语。 “帝师,该上路了。” 魏无厌再度行礼,却并没有得到回答。而当他们起身时,只见林若辅的口角正缓缓流出鲜血,他已经逝去多时了。魏无厌恭敬地第三次行礼,将头埋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 “便是死了,也不愿让陛下难堪吗?” 徐长生想到了先前翻阅的卷宗,伤或死于这场党争的人,将近两万,真正在流血的又岂是只有变革派。而对于党争之首的林若辅,记载只有寥寥八字:以权谋私,德不配位。 而在一年后,皇帝再度推行新政时,他们才发现太尉、宰相和御史大夫已经不再站在他们这一边,朝堂上下再没人能够阻拦新政。 随着文武科举制度的彻底推行,属于天下人的龙门,已然大开,再无人能够合上。 而这次党争,史称墨渊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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