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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番外十 (第1/4页)
谈文谦是那年冬天走的。 住院楼的楼层里还有位老人家,在边上的四人病房里,大约是一样的毛病,家里轮班来照顾。谈梨来疗养院几次,几乎每回都能见着那个老人被家里儿女推出去晒太阳。 老人很和蔼,上了年纪戴着假牙,但是院里不太让戴,回回出去的时候都摘了,嘴巴就往里瘪着。他每次见了谈梨,就用有点瘪的嘴朝谈梨笑。 谈梨也会回一个笑。 老人出院那天,谈梨也在。 她站在门口,听见医生压低声音对家属说,没多少日子了,还是带回去过个好年吧。 家属是个四十左右的女人,大概是老人的女儿,忍着泪点头。 谈梨还是站在门口。 她看见老人被轮椅推出来,身上盖着外套,他苍老得不像样的脸上布着深深的沟壑一样的皱纹,眼睛浑浊,扶在轮椅边的手攥得很紧,像悬崖下面枯老的藤蔓纠缠着藤蔓。 他原本是平静近呆木的,但轮椅被推出去一两米的时候,老人突然哭了。他颤着手拉住推轮椅的女儿的手,抖着瘪下去的嘴:“……你最孝顺了,你跟他们说,我不想出院,,……我不想死……” 那个在医生面前忍了许久的女人,眼泪哗一下子就淌了下来。 但老人最后还是走了。 谈梨在空寂的长廊上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扶在门上的手都发僵了,她才回到病房。 谈文谦也一天天消瘦下去。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就算醒着,很多时候也是意识不清的,望着天花板的眼神空茫。 谈文谦是孤儿,谈梨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亲,那些生意上的朋友闻讯来看望的,他并不肯见,所以左右也只有零星几个人出现,显得寂寥而单薄。 近年关时,有天早上谈梨来了,依旧是坐在他床边并不说话。明明只有四五十岁的男人,老得像个六七十的老头子了,他躺在苍白的床上,睁眼望着窗外。 那天早上的太阳很好。 谈文谦突然说:“我今天很有精神,你推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谈梨抬起视线。 在她的记忆里,谈文谦一直很强势,他说一不二,发号施令惯了,一身装着端着的脾气。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她听他用这么轻又不安的语气,问她好不好。 谈梨没说话,只站起身。她放下手里的书,浅绿色的硬皮封皮,摸起来手感很好,是史铁生的《病隙碎笔》。 她按铃,让人送来了轮椅,在护工的帮忙下把谈文谦扶上去,推他往外走。 年底正深冬,p市的风极冷,冷得往人骨头缝里钻。 疗养院的广场里也没什么人了,喷泉结了冰,菩萨雕像高高在上,冷漠又悲悯地看着底下人们来来往往。 谈梨推着轮椅上的谈文谦,顺着平坦的石板小路,缓慢走着。 石板路旁栽着树,在寒冬里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和树干。 谈梨认不出它是什么。她在心里想着的时候,听见轮椅里埋在毯子下的谈文谦说了句什么。 谈梨停下轮椅:“你说什么。” “樱树,”那个声音在冬日的风里听起来更加苍老无力,“它的花很美……” 谈梨推动轮椅。 谈文谦阖上眼,不知道在对谁说,低低的,像呢喃:“她最喜欢樱花了……我和她结婚第一年,她在院子里栽了好多,好多樱树。樱花开的时候,她就站在树下,朝着我笑……” 谈梨知道,“她”是乔意芸。 但谈梨不觉感动,只打心底觉得这个男人可笑,还有一种无力的愤怒。 他这一辈子遇见过那么多女人,他给了应雪容初恋和青春,给了魏淑媛陪伴和包容,他对哪一个都不及对乔意芸的狠心和辜负,结果到最后将死,他却只想起这个女人来。 就好像他有多深情一样。 可明明这个女人,就是被他逼死的。 谈梨终究没忍住,她停下轮椅,问他:“你后悔吗。” 后不后悔逼疯也逼死了最爱他的那个女人,后不后悔毁了他自己的家。在魏淑媛面前她那么不屑这个男人的悔过,但在那个女人最喜欢的樱树下,她还是想替她听一个回答。 但谈文谦没说话。 到死,他还是当初的那个他。他可以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