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来的先生_露生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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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生 (第2/5页)

四处笙歌已经转轴拨弦地奏响了排场,所过之处,弦歌细细,花红柳绿,一阵一阵的香风吹进车窗里来。

    在这六朝古都烟花地里,依山临水地摆出无数的逢场作戏,乱世出佳人,男伶女伶都能卖弄风骚,只看谁比谁人美艺高。越是刀兵锋刃的时候,人们偏偏爱听男欢女爱的戏,唱桃花扇,也唱牡丹亭,做会真记,也做琵琶记,秦淮两岸尽是闺怨惆怅,粉气脂光。

    这是多事之秋,也是乱世之秋,人人都知道这是乱世,可还需要莺歌燕舞来粉饰太平。贵人们需要,庶民也需要。好像在那凄凄怨怨的唱腔里,撩撩绕绕的水袖里,铮铮淙淙的鸣弦里,哪怕消磨得一时半刻光阴,也能让人忘却乱世的纷繁,离别的愁苦——哪管你多大的穷的恨、死的怨,只要开腔一唱,轰然叫好,拍腿一笑,也就能当它都不存在了。

    开了半晌,世安在后面说了一声,“去榕庄街。”

    老陈在心里暗暗地叹气,出来这大半天,最后还是为了去看一眼榕庄街。

    车子在榕庄街尽头停下,榕庄街里外两街,外街都是些做生意的绒线帽子店,里街却僻静,茂密的树从街两旁的院子里静谧地伸出枝杈。老陈尚未扣门,门恰好开了,管家的柳婶端着水出来,见了老陈,脸上吃一惊。

    “少爷来了。”老陈说。

    世安已经绕开他俩,慢慢走进去。

    “少爷怎么这时候来了,先换身衣服罢,天热。”柳婶跟在世安身后,局促地说道。

    世安看一看身上,“也好。”

    柳婶又道:“我给少爷打水来冲个凉罢。”

    世安皱了皱眉,“算了,不用麻烦。衣服也不换了,我去看看白小爷就走。”说着就向里走。

    柳婶不敢阻拦,心里着急,只眼看着老陈。房子里的人闻声都出来,五六个人齐刷刷跟在世安脚后。世安只说“怎么都出来了?各忙各的吧,晚饭不在这里吃。”

    众人只得在二道门前停下,眼巴巴看着世安进了里头院子。

    世安并不知他背后有这许多表情。他慢慢踱进院子里——这院子不大,修得十分精巧。迎面是太湖石的照壁,后面是一整棚的凌霄,这时节正绿得肥润,丝丝缕缕地挂着,开出许多朱红的花。后面房子的山墙上络满了爬山虎,沿墙四角种着梧桐,浓荫投地,日色到这也被衬得凉而稀薄。

    世安在门前踌躇,透过窗子向里面张望。玻璃窗里露出一张枯瘦的脸,虽然枯瘦,可还看得出原本样貌清艳:鼻梁挺秀,鬓角玲珑,一双秋水眼,两片薄情唇——只是这脸现在添了无限病容,雾蒙蒙的眼睛下淤着病态的青黄,两腮也深陷下去,嘴唇毫无血色,沉沉地发乌。任谁看了也要吃惊,因为谁也不敢信,这个骨瘦如柴、病容若死的男人,是两三年前名噪秦淮的红伶白露生。

    世安每见露生这样子,都觉说不出的难受。他看着白露生,白露生却并不看他,仿佛木雕泥塑一般,漠然注视着空中不知何物。

    世安在窗棂上轻轻扣一扣,“露生,我来看你。”

    那人并不理他,只怔怔望着窗外。

    世安越觉心酸,一步推开门进去,却见露生被一条铁链铐在桌上,两手被棉绳捆着。桌上倒摆着茶水,放着两色果子。

    为首的几个下人知道不好,都追进院子里来,也不敢跟着世安进屋,只在门前垂着头。

    “这是什么意思?”世安回过头来,“谁让你们铐着他?”

    几个下人心里都叫苦,都说前日大少爷刚来过,这几日应当不会再来,谁知今日又来了,来得又悄无声息,现下难免一顿怒气。

    “关在房里还不成?非要这么捆着?我让你们好好照看白小爷,你们就这样照看?”

    金世安发怒的时候也依然不疾不徐,然而是人听他不疾不徐的调子,就都知道,他发怒了。

    为首的周管家赔笑道,“小爷不大清醒,要不这么铐着,谁也看不住他。”又低声贴着世安的耳朵,“您也知道,白小爷发起疯来,满屋撞柱子,怕撞着脸。”说着也不敢抬头,“用的都是棉绳,为的也怕捆伤了白爷的手。”

    “哦,所以我不在的时候,都是这样照看白爷的,是不是?”世安笑一笑,且慢慢看着碟子里的桂花糕,“周叔,劳你费心啊。”

    周管家冷汗顺着耳根流下来。

    露生听他们说着,抬起脸向世安冷冷一笑,又将脸转朝窗户去。

    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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