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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更衣 (第2/2页)
殊不知卫敛脸皮早已厚如城墙,听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然他还是作出面皮薄的模样,隐忍又羞恼:“秦王——” “你已入秦,便不再是楚国的公子敛,而是我秦王宫里的卫侍君。”姬越摩挲他的脸颊,“记住自己的身份。你该称孤什么?” 卫敛涩声:“……陛下。” 姬越放开手:“很好。” 卫敛又垂首:“卫敛……” “你该自称的可不是这个。” 卫敛一怔。 自称?自称什么? 按照秦宫规矩,王后与四妃三夫人自称为妾,姬自称为婢。 侍君等同姬妾。 可他是男子。 难道要自称为奴吗? 一名流着王族血脉的公子,沦落到为奴的境地? 卫敛鸦青色的长睫低垂,瞧着有些脆弱。 他压下眼底一抹暗藏的危险。 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那一个低贱的字眼。 他卫敛能屈能伸,却有一处底线。他愿勾引秦王,是为过上好日子,愿雌伏人下,反正自己也能舒服到。说来并无损失。 可为奴,他不愿。 况且,若果真对秦王百般顺从,秦王估计很快就会失去对他的兴趣。 卫敛斟酌片刻,恭谨道:“臣当谨记。” _ 他自称为臣。 姬越“哦”了一声,尾音上扬:“孤本以为,你平常要比昨晚无趣。是孤想岔了。” “卫侍君,你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姬越不知是讽是夸,“胆识过人。” 卫敛温声:“陛下谬赞。” 姬越不置可否地一笑,并不计较卫敛称呼的僭越。 他起身下榻,双手伸平:“替孤更衣。” 秦王该上朝了。 卫敛默不作声地下了床。经过一夜的休息,他本就底子好,这会儿已无大碍。 他身形单薄,身量却与秦王相差无几,遂低眉顺眼,避开与秦王对视。 朝服厚重,卫敛动作生涩,难免有些磕碰。 “没伺候过人?”姬越挑眉。 卫敛微微摇头:“不曾。” 他是一国公子,即便是在被欺辱得最狠的时候,也没有人敢让他伺候更衣。 那些心理扭曲的宦官,胆大妄为又胆小懦弱,敢将他踩到淤泥里,却不敢真随意使唤他。 他低头给秦王系上衣带时,秦王忽然攥住他的手:“卫郎这双手生的可真漂亮。” “卫郎”两个字,差点没让卫敛起一身鸡皮疙瘩。 卫敛想把手抽回来,秦王却轻轻抚过他的掌心,接着问:“只是为何会有茧?” 卫敛一顿,轻声道:“臣虽为公子,然在楚王宫中过得并不好。儿时常帮宫中的太监做事以换些吃食银两……这茧子就是那时候干活磨下的。” 他说的半真半假。 他确实曾经那么艰难,甚至比他说得更加不堪。 他艰难到替太监做活,不比一般的贵族子弟细皮嫩肉。 彼时孩童掌心细嫩,时常磨破皮,鲜血淋漓,也只能生生忍着。那些卑贱如泥之人以折辱高贵的公子为乐,逼他以奴自称,迫他俯首下跪。 卫敛曾折尽傲骨,胯下受辱,只为讨那一口饭吃。 为了活下去。 唯有至黑至暗之险地,方能炼出至刚至韧之心境。 后来……这双手握了剑。 剑身染血,杀尽昔日欺辱他之人。 那些人死的悄无声息,无一人知道是他所为。 世人都道,秦昶王,暴虐无道,笑里藏刀,杀人不眨眼。 却不知,公子敛,温润如玉,君子端方—— 亦杀人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