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语录之十一惹_第六章 回月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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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回月出 (第2/2页)

可爱又可怜。

    瞧着醉之面上,叶先生没再用劲。太子殿下用药过多,仍未意识清醒,浴室他先将薄奚尾生置于白马背上,拎着王旷后颈衣料,一路拖着他,结结实实捆在白马前。

    王旷余党不敢动,前来接头的月出军小队反而见了烟弹自乱阵脚,羽林军一举拿下这两路人马。苍皇镇怒,该是伏尸百万。陈兵月出国之前,苍皇亲自审问王旷,无不使之法,其手段不逊酷吏,熬他出不少东西。但这雷霆之怒下还是有漏网之鱼,一路快马加鞭,早早地通风报信,月出那被权臣把持了国政的国君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国书避开无数耳目艰难地递交来,也不知赔了多少人命,上面还有干涸了的血迹。细看文笔雅致,感情充沛,颇有月出皇室风范——也不知哪朝哪代,月出便成了权臣擅权皇室舞文弄墨的传统,此后越发地难以逆转境况,此乃痼疾顽症,非朝夕可愈。

    这封国书被苍皇掷于案下,太子稽首中却捡了起来。他与两位大有功劳的先生此来本是为醉之与其母求赦免,便来得不巧,那来禀事的钦天监傅小官指着他怀中不足腿高一身泥灰的小醉之道:“此子有帝王相,不可留。”

    苍皇怒气更盛。薄奚尾生稽首哀求,苍皇也无动于衷。太子连磕十数下,便挨到这封月出国书。苍皇在上头怒骂,太子在下头翻页。

    “阿爹,有没有可能,醉之是月出的帝王相?”薄奚尾生直起背,一手紧握浑身颤抖的小醉之,一手递去国书,“上头正有出兵的好由头,但月出这种地方,阿爹是瞧不上的。这帝王相岂不是美事一桩?”

    从进门时叶泫芝与七空子便屏息凝神,跪得腿麻,耳边也聒噪。若不是为醉之,他两个怎会受这样的气?沉着性子见苍皇安静下来,这两位余光看去,苍皇似乎是对此心动了,也可能,是尾生那两声“阿爹”让他心软了。他诛王家满门,独独赦免了王寂酒,收回郡王封号责其遣返月出。

    午时行刑,王家人狼哭鬼嚎地毙命刑场。那血腥气尾生不想让醉之看见。醉之也很懂事,没有问爹娘。他抱着当康崽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上等着被遣返,瞧着尾生太子送的那些东西发呆。当康崽子黑乎乎的毛色映得他那身孝衣更素净了。就这么等着等着,便睡着了。

    “醉之是不是瘦了,好像轻了一些。醉之怎么哭了?”他迷迷糊糊地听见叶先生的声音,一睁眼已经在叶泫芝肩头。“阿娘。”他手指着,向马车的驰道上,“阿娘浑身是血。”

    小鬼君转世的醉之向来看得到这些东西,不分梦醒。对此他早已习以为常,有时甚至因为鬼魂面孔过于清晰分不清人与鬼。恰如此时。他母亲被黑白无常押着,哭喊“我的儿,你自己在这世上可怎么活……”,醉之也听见了。叶泫芝不忍他母子分离,挥手示意那二差稍等片刻。黑白无差焉敢不从。王夫人也知自己即将被押解冥府,脱了束缚后紧奔来,抱着醉之先是哭泣,醉之去擦拭母亲的泪,却穿空而过。一时悲情更盛。王氏强忍悲切,与醉之道,“我的儿,你要和叶先生戚先生好好学本事,一生从善树德,宁可只做个平凡书生,万勿走你父亲的老路。”又觉此事甚遥,“以后娘不在身边,你可要三餐按时,勤锻体,勤读书,保重自身……”

    “母亲,你也要保重,儿子没用,不能孝顺您了……”

    生离死别,总归是人鬼殊途。

    醉之送别母亲,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叶泫芝换了湿了一片的衣裳,将熟睡的醉之护在怀里,“小七,你去告诉冥府,别再让这些“人”出现在醉之眼前。”

    “我也是这样想。”七空子抚了抚醉之的头,蹙眉心疼道,“这孩子真是命苦。唉。可又有太子为其开路,也不知幸或不幸。”说罢,便回了冥府,此处不提。

    大抵是心有灵犀,将出西华城时,醉之悠悠醒了。薄奚尾生从怀里掏出他最喜欢的梅子糕,看他吃得狼吞虎咽。醉之的小手拽住尾生的衣袖,怯生生地问,“尾生哥哥,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会见到的。”薄奚尾生从身上结下一枚紫玉佩,鹿韭图样,“这个你收着,日后若有所需,尽可开口。”

    小醉之一手拿糕一手玉佩,眼泪滴滴答答,扑进尾生怀里。“我长大以后,不会像我爹那样。我会做一个大英雄,救万民于水火。”

    “好。以后,我们醉之会做一个大英雄。”

    西华城门很快到了,守卫识得太子随从,恭敬地放行,余下的路,薄奚尾生发了公文下去,令各处不得阻拦,尽可给予方便,有叶泫芝与七空子在,他也并不担心醉之安危。

    “尾生哥哥,再会。”醉之挥舞着告别,极用力。

    瞧着马车渐远,“醉之,保重。”他喃喃道,“我啊,天上人间,还是不能毫无束缚。”薄奚尾生停在原地许久,天都凉透了,才勒马回头,披着月色回瀚宁宫。

    这两头同月不同路,各自奔赴,不知重逢之远。

    七空子走了一趟冥府回得很快,木夫人或说易珍袀——领了上面东岳大帝的旨意,随之同归。大帝闻七空子后道:“冥府所辖众多,本君已下了旨意,但难免力所不及,仙君便随意领了个鬼君去,孤魂鬼差谁也不敢近身。”

    七空子便点名领了她。不为别的,只为孟无湘。尽管他来去匆匆,但总有人记得——记得他的恩情,也记得他如何离开。

    此刻易珍袀在驰道旁的驿馆里,守在醉之的屋子外,伏在撒下月光的窗前凉亭,尽量避免与七空子对视。一直相对应的是里头灯火如昼,叶泫芝陪着醉之用晚餐,瞧他把最后一勺绿豆粥就着酸豆角嚼咽下去,满意地点了点头。醉之碗边那只当康崽子也吃着同样的东西,汤足饭饱,翻过肚皮打了个饱嗝。

    洗漱一番,最后一口漱口水吐尽了,小醉之接来叶先生递的软巾拭了面,方才抱了小当康在叶先生身旁就寝。

    叶泫芝随手一挥熄了灯,整个屋子便安静下来,只剩下呼吸与他哄睡轻拍小醉之的声音。

    “还请大郡主看护好小公子。”白白站了一个时辰,见里头熄了灯,七空子后退拱手,留了这一句,不等回答,便回了客房。

    易珍袀独立原地,却不知此来是为“继承父志”该现身还是隐匿行踪——她早是个鬼了,并无实体,若以凡人体感,必定是虚无而又冰冷,体弱的还会接连困乏发热,总归是不详。她刚迈一步,却见有个提着头浑身是血的小童子走来,一身囚衣,脖子上碗大的疤,似在寻人。今晚满月,月光所照之活物皆有投影,而这小童子并不例外。

    “也不知是人是鬼。”她暗忖,瞧他走向醉之公子所在靠近,喊住了他,“小鬼,你叫什么?来此为何?”

    小童子竟也看见她,他将手中头颅紧了紧,似乎有些紧张,“姑娘好。我叫王丹梦,来寻我家大公子。”他顿了顿,似祈求般,“您能发发善心,帮我将头颅安上去吗?它会自己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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