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2/3页)
” 王桦竹姑娘数日反复高热,最后一次是在下午转醒的。她饿得急,红糖小米粥喝了两碗,还能再食四软羹。只不过她容易扯动伤口,王团圆滴溜圆的的大眼睛看着她半倚榻上,一口一口地让“人”喂。丹梦与乌岚忙着照料伤员,醉之身上有伤还要处理公事,屋子里只有易珍袀一个女子,向来不理人间事的鬼君木夫人也别无可选,在人前现了身,伺候起这位流落在外的月出国郡主。王桦竹填饱肚子,连连对易珍袀道谢,却有许多问题,诸如“之前怎么不见这位jiejie”“那日那位大杀四方的叶先生是什么人”“jiejie貌美怎么手却这样凉”,这让木夫人难以回答,找了个由头匆匆逃离。留下王团圆与王桦竹四目相对。 与此同时,与王丹梦一道医治伤员的乌岚从其表面略有好转实则内里腐烂至骨的伤口中看出了什么,他与换药的王丹梦不约而同,“匪人道。” 他二人也是听说。这是一种被安清学宫严令禁止修行的剑法,起源昔日在秋馆任教的一位姓沈的修者,他修为近仙,可却被学宫宫主多次劝之,大多是因其受世恩泽却无悲悯草木之心一类。他平日里修炼也算刻苦,可却爱研究一些酷刑与恶毒功法。终于有一日沈修者门下一位弟子用其功法伤了凡人,乌宫主在责其弟子登门致歉与闭门思过之前,在安清学宫中心正殿当着所有人的面怒斥其无善心行恶事误人子弟,致凡人重伤难愈,其中一句“此乃匪人行径,匪人道,非人哉!”原本沈修者所行并无所称,自此便称“匪人道”。 “那个被散了修为逐出宫门的沈修者,是叫什么名字?” “听父亲说,是叫作沈芳染,可惜了一个好名字。” 王丹梦灵光乍现,那不正是安国那个谋害曦生的弃臣?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没抓到。关于沈芳染的事,他前世从未与乌岚提过,如今他试探地告之:“这名字耳熟得很,听闻曦生大殿在安国隐姓埋名做乐师时,受了他的阴谋毒害,几乎去了一条命。” 很显然,乌岚受了震动,“竟有此事?父亲果然没冤枉他。却不知他与月出太子……”他蹙眉,不知用什么办法来医治,只能尽力为其止痛续命。虽然这些硬汉子们虚弱至此,却从未因伤处呻吟,他却愈发心烦意乱,“我本不擅长医术,若是学宫未封,哪怕父亲不在,尚可求助其他老师,如今……” 丹梦能看出他的矛盾煎熬,乌岚与朝廷本就是仇敌,可是他又无法坐视一个个眼前活生生的人受此磨难。可煎熬的又何止他一人?丹梦拍了拍他的肩,“全力以赴求个问心无愧便好。我去回公子。”临走时他问,“若是与朝廷联手能救安清学宫,同门可愿一试?” 乌岚并不能立即回复,丹梦也不急,“你想好了告诉我便是。” 他们所居是一处不起眼的民居,为求隐蔽没有动用任何关系,院子不大,有些常见花草。从东厢房到书房不过几十步的路,丹梦却因徘徊小径嗅了足近一刻钟的棣棠花香。心猿意马注意到那一片缃色花里有一朵已经不知缘由地枯了,旁边正有个开了一半的花骨朵。他起了个卦,太子殿下与沈芳染的确有些交易。他也心中有愧,并没有将以术法医治的法子告知乌岚,顾及的是若将太子所行之事尽然交代,醉之会在忠心侍之的太子都名誉与忠心护卫的性命中作何选择——如若醉之选了瞒下太子通敌,那么不要几日,醉之便无后顾之忧全力辅佐。 待他终于敲开书房的门,看着斜倚贵妃椅上批公文的醉之脸色由一惊慢慢转为沉静,最后撂下笔,叹了口气,“太子是过于心急。他的身子……确实也是撑不了多久了。”醉之深吸一口气,“外面的人为我们出生入死,若能救下来,一定要让他们好好的活下去。我和太子有同样的理想,不能看他急于求成犯下更多的错。我们还没有到非要人命来填的地步。”说话间从王桦竹屋里溜回来的王团圆正在趴阳光底下的案上睡得香,动也不动一下。 “是,公子。我叫乌道长想想办法。” “若是不成,便留下银两叫他们在此处养伤,我们轻装与太子汇合。不能再耽搁了。” “那……那位王姑娘呢?” “她?她必须要跟太子见一面。”醉之想到什么,“我今日还没见她,不知她恢复得如何。” 易珍袀闻言从门外飘来,“她刚起时吃了两碗粥一碗羹汤,午膳一大盆羊rou碎羹都下了肚,除此之外瓜果点心无一不用。若不是实在吃不下,你们给我的供果她都要啃两口。恢复得面色红润,可比你快多了。”王团圆打了个激灵,四处探头,却见不到什么,接着埋头大睡。醉之笑着抚了抚它的毛,“别怕。”转头对易珍袀,“多谢木夫人,过段日子安全些便能同往常一样。您可知道她最爱吃什么?” 暮春的风微凉,顺着各色芬芳和食物的香气,在晨间初放亮的小径流进门缝,唤醒了桦竹的噩梦。她猛地一惊,平和的敲门声消散了她梦中不少惊惧。随之帷帘微微摆动,拂去了梦中高台木架上熊熊烈火的刺鼻呛人的浓烟,在新阳的暖意中,柔软的蚕被里,再无束手束脚的麻绳勒痕……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还在家里的时候——空气中除了饭食似乎还带着一丝熟悉的丹书州杏仁椰糕片特有的香甜。恐是梦中,又恐错过,趿拉着鞋子,不顾伤口,满心期待地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