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语录之十一惹_第十二章 玉碎瓦全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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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玉碎瓦全 (第1/3页)

    湖面起了一处不为人注意的涟漪。归云与朱柰两位仙子像摊在大厅地上的两朵花,一朵海天霞中夹着蜜褐瞧着湖面,一朵红的盯着地上花盆里舒展的叶片,一个赛一个的放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经过方才天宫朝会的极度肃穆,在此处才能放松下来。

    “归云你说,为什么天后今日也不曾来朝会?太子的脸色似乎也不怎么好。”

    “……嗯……我也觉得有些蹊跷。即便是去昆仑仙山,这些时日天后天后也该回了,怎会一直不理朝政?至于濯苏太子,他平日里向来是挂着笑的,会不会是……”

    “天后,步帝姬后尘?”

    归云仙子现出司罚的威仪,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提起衣裙倾过身,“这话你可不能与旁人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吗?”

    “我……大抵是知道的。兰殿如今也鲜少出虚空,听说是君尊回来闭关,需要护法。这可是千年万年都未有一次的。”朱柰托腮,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是他明明是去搜集小濯惹的魂魄了呀,勤勤恳恳千万年,怎么就突然撒手不管了?

    “千万年?自帝姬元神破碎,也不到万年……”

    她们没瞧见的是,归云花栈的匾上有花草正抽芽,以远超凡物的生长速度藤蔓伸入湖中,沉沉地,捞起一个被先砍后烧从大河漂流,躯体破碎且面目全非的尸骨来。这尸骨唯一完整的,是他怀里一直珍藏的一根兰凰羽毛,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流光溢彩。

    他的伤口一直在羽毛与归云花栈的灵力加持下缓慢地愈合,最先恢复的是内脏,然后是面容,四肢,头发。草木精灵们在他身边围了一圈,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不是上次被砍了头的那个人吗?仙子昨日还道不见他尸骨,今日便遇见了。”

    “是呀是呀,他模样长开了,可是怎么还是这样倒霉?”

    “我们要不要去告诉仙子,这人又死里逃生了?”

    “还是不要吧,作册左尹还在里面,我可不敢打扰仙长。”

    ……

    此人醒来只闻周围草木摇摆私语,记忆在脑子里澄了好几道,才知如何处境。衣不蔽体羞于启齿,在外吹了一刻钟的冷风,左右彳亍不敢贸然打扰,等里头两位仙子推窗赏景,便见一个浑身湿淋淋赤着胳膊大腿的男子呆立,手脚都不知搁在何处,在落霞湖光里分外显眼。朱柰惊叫一声转过身去,窗外人闻声转身,窘迫遮挡。而归云则先是一惊,随后目不斜视,将其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轻笑声,“卅喜仙君真是愈发狼狈了。”她隔窗拂袖,江欢尽身上闪过一道檀色光,光散便有同色圆领袍,束墨色衣带,云纹白玉钩,锦靴波纹绣,阔裤轻薄,偶尔随着衣摆露出丝光来。

    “多谢两位仙长相助。”江欢尽在窗框里的霞光湖水中躬身一礼,幞头垂脚滑在肩上,归云笑起来,教他一时看呆了,忘了起身。

    “咳咳。”作册左尹向后退了一步,给那二位留出位置,“久仰卅喜仙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青年才俊。”

    江欢尽连忙摆手,“这身骨rou与样貌也并不是小仙的。”

    “咱们这位仙君来这盘古大陆,并不记载在冥府簿子里,一世换个样貌营生,难为你也能看出来,”归云招手向江欢尽,“进来说话。”

    路过退散的小精灵们,迈进归云花栈的大门,便有一股春意。江欢尽虽然恢复了为仙的意识,但一杯新茶润喉暖身,恍惚不知人间几何,似乎平和三十五年的销骨岭战杀声犹在耳,可又不时闪过照雪城的风雪兼之东海的巨浪,他在天神安清宫与冥府玄渊切换的空档弓着不大争气的身子问——

    “现在是什么时候?”

    “酉时,仲秋,王寂酒之子称帝的第九年。”朱柰端盏吹了口气拨开微小浮茶,“昨日归云还叫我去作册尹中查一查你为何迟迟不来,今日你便来了。仙君可还记得这回是怎么死的?”

    江欢尽停杯,“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啊……”他上一世做王丹梦,虽南柯一梦,可到底也是,身不由己。“他们到底还是被逼到了那一步。”

    “你说的没错,”归云抬首向四楼画屏,“若欲见全貌,不如去看看。”

    卅喜仙君没有动。“就让他们留在那里吧。”他仔细回忆起来,“我这一世死得不大安详,容我缓缓罢。”

    他就这么伏在案上,四楼骤起风雪,刮落牡丹叶瓣他也不动一动。小仙子会意,一左一右关上四楼严寒门窗,归云起身为他盖了件外跑,拂去他发上牡丹落瓣,蹑手蹑脚地扯朱柰衣袖,“让他歇一会儿吧。”

    四楼余寒的雪轻飘,极多落在朱柰切口整齐的翠玉缀珠半钗上,她突觉一阵阴冷,习惯地碰了下发间,已是神游,原本两股的金钗玉坠只余一半冰凉,似是疑问,又似慨叹,“当年究竟是怎样的境况呢……”

    伏案仙人已不能答,他呼吸平稳,随着茶气香浮进入一场故梦里。

    梦的是月出平和二十九年冬,在陛下的默许下,他与醉之鹿韭联手乌岚里应外合将京畿方圆二百里最后一个世家势力拔除,与先前的杨家李家冯家一般,抄没家产,各户除家中十岁以下男子为宦,同龄女子入教坊,其余一律腰斩。偏远旁系也不能免罪,一律降为庶民,迁各地,两户不得相隔百里之内。

    宁家人早知今日,反扑不成,刑场上的咒骂声比先前的几家还要响一些。昔日设计作践醉之丹梦的宁公子红着一双眼,眼看着家中人倒下去却不能即刻解脱的一双双不甘心的眼睛,尤是他的祖父,已上下分离,还在骂,“王家小儿!你如此当世阎王,必当有现世报!我咒你生不得爱!亲朋永离!……”他还想再喊什么,一块抹布堵住了他嘴,殷红洇透的寒光刀刃下,宁公子拼尽全力一扑,挡下祖父的第二刀,他还能感觉温热的液体没过脚背,释出最后几口气,“是孙儿不肖……”

    王寂酒祖辈皆是月出人,以乌岚占卜为先,目能视鬼,当然怕报应,也怕诅咒。他将王团圆送养七空子,也不许这位先生参与政事,信神一般供着;他写了书信让易珍袀带回冥府,说明自己过了怕鬼的年纪,恐将业力沾染,更她难投胎;他将薄奚尾生的玉佩供在神龛中,日日祈福为其求长生——可是他筹谋百数载,失故友损亲信,如今官袍下满身是伤端坐此处,正是为了今日。总有一日,这里可能也是王家人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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