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从未如此渴望知识 (第1/1页)
作为婴儿度过的几个月里,刘策的活动范围只有旧衣服和箩筐铺成的小床和母亲的臂弯。 这样对于一个人来说属于监禁一般,不过刘策毕竟是个当过植物的人,相较而言,能用失而复得的五感去体会世界就已经弥足可贵了。 至少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去规划一下这一生。 虽然不知道这里地处斐洲哪里,但至少从家里的陈设来看是比较贫困的。 他原本的想法是尽一切代价先弄到回祖国华夏的机票,签证是不用想了,和家人取得联系后再考虑身份的问题。 这一张机票,去偷、去抢,就算作为偷渡客扒起落架,他都愿意当作可用的选项。 转念想想,还是觉得当时冲动又幼稚。家境本就是平凡普通,哪来的资源给他解决身份的问题?又是哪来的信心让母亲看到一个黑皮肤的异乡人时会相信他的话呢? 转世之隔,真是犹如天堑。 不过现在既然决心认真活过人生,此地的语言也应该当作母语一般去学习,把这个国家当作另一个祖国看待,无关这个国家贵贱。 心态放平了,就不那么迫切地想前世的往事了。 莎,这是他这一世母亲的名字。 是的,一旦接纳了自己,这一声妈喊得也就不扭扭捏捏了。只是除了这一句外,刘策还没笃定其他几个词汇的意思。 他的亲戚很多,时不时会来唠几句,却又从不久坐。母亲莎休息了几天就又出去干活了,天黑才回来。 白天来的最多的就是几个半大不大的小屁孩,扒着那个箩筐围着他起哄,他为数不多的词汇就是跟着这些屁孩学的。 他还弄懂了自己叫作比扎伊,这个发音已经算是截取了他名字中的一小截了。 他对这个又臭又长的名字属实不满意,又担心以后的几世自己会拥有更多名字,由于每次有人叫他的名字和他说话时,他就喊一声:“策!” 如果这些人不跟着念,他就嚎啕大哭以报复。 不得不说,当个婴儿真正的爽点在于没人和你计较,只要够无赖,合理的需求都会最快被满足。怪不得前世能有“巨婴”这个词。 这般闹了一会儿,小屁孩们就知道要叫他策了,不然会被莎当作欺负他。时间久了,大人也顺着他的意思来,策便成了乳名一般的存在。 如此就好。 父亲极少露面,露面也是匆忙来和母亲亲热,裤子一提没唠几句就走,没有教育刘策的意思。母亲每天出门工作,回家给刘策煮一碗糊糊喂饱就算事。 说起来好笑,教育的重担就这样落在了一群小屁孩的身上。其中的几个屁孩有学上,便有时卖弄一番教两句英文和常识。 平常,大家说的都是本地的方言,英文只有念过书的年轻人会两句。 但是刘策感觉自己三脚猫一样的英语,放到这群孩子里也算是佼佼者了。 他想着,等学会了语言,先得搞懂这个地球的时间和空间和上一世是不是连续的,会不会转世便是几百年后,或者到了另一个位面的地球。 这点很重要,如果时空是连续的,不但意味着这一世是和上一世的亲人见面的唯一机会,更代表每一世能留下一点资源,让下一世的开局没那么难。 ... 时间匆匆过去,箩筐已经装不下他了。族人搜罗来些材料给他搭了个小床,这个小床看起来要一直伴随他直到度过青少年期。 他早早就能下地跑了,对四肢的掌握进境飞快,话还说不利索就能把大他一个头的孩子揍得鼻涕冒泡。 整天闲着无聊,同龄的屁孩玩的那些游戏又没什么兴趣。 而婴儿时期的那些屁孩,如今也长成了大孩子,不会和小不点计较,不然那还是揍不过的。 既然能下地跑了,那就解锁了更大的地图,就算被族人看到会被拎回来,还是要偷偷摸摸地溜出去。 自己的“家”,其实是个窝棚,这样的窝棚合纵连横地搭建在巨大的垃圾堆边上。 这些垃圾来自欧美和东亚,当处理后的盈利远远不及环境污染的治理费用时,政府们为了维护国内优渥的生活环境,用一箱箱的集装箱把它们运送到这里。 说是垃圾,那毕竟也是发达国家的垃圾。在其中拾荒是不少小青年赚一笔生活费的手段,而在那儿开铲车的是有值得羡慕的正经工作的人,一般是不住在窝棚的。
刘策是进不去的,别人弃之敝履的东西,在这只要有利可图,还是有各种规矩的。 开铲车的是那些外国人开的公司名下的,从法律上来说对这堆垃圾山有唯一的处理权;公司里再给眼馋的混混们几个“外包员工”的名额,让他们进来挑点东西卖钱。 为什么是混混?因为上点档次的帮派看不上这些,忙于叶麻和枪支的生意;至于真正躺着来钱的黄金开采和可可种植则被牢牢把握在军阀手里。 当然,既可以说是军阀,也可以说是政府的高官。毕竟明面上,这是国家收入的大头。 刘策就呆呆地望着远处垃圾山上如蚂蚁般的人影,挑挑拣拣出金属、塑料、橡胶和电子垃圾,装进编织袋里。 他们趿拉着人字拖,却迅捷地背着半人高的袋子在垃圾山上窜上蹿下,有时还要为了战利品斗殴一阵。 刘策也想去翻。他现在最想翻到的垃圾就是纸,或者废旧的书本也好。无论什么,给他一些这个世界的消息。 他的方言已经满足基本的交流条件,而他也知道藏拙,只说单独的词汇达意即可。 不够,还是不够。这里没有网络,消息闭塞,最近的网络在市中心。条件好的有个电话,住窝棚的传递消息只有两条腿、一张嘴。 学会方言,勉强能在这里生活;想走出去,还是得学好英文才行,可他当年的英语学的实在一言难尽。 人就是这么贱,当有各种各样的精神消遣时,学习显得无趣;但当周围人都是名字都写不出的文盲,最大的乐趣只有造小孩时,那种窒息感又让你急着拥抱知识脱困。 没人和他聊天,没人和他分享见闻。 因为他只是一个三岁不到的屁孩,这时候的他什么都不该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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