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私塾旁听遭劝返 不懈求学感夫子 (第1/1页)
自从齐家赴宴归家后,葛溪儿照例每日在家中田垄上干些耕种的活计。但每逢阿耶和阿兄去屋内小憩,她便会丢下手中的农具,瞒着家中众人,悄悄地跑去村口的陈夫子家,蹲在讲学的小间门口听先生讲经。陈夫子起先只当她是听闻齐家郎君的喜事后心下好奇,来听几日书便罢了;他却没承想,这个穿着打扮颇为朴素的小姑娘却是日日前来,尽管手中没带纸笔,却是拿根不知从哪里拾来的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写得认真。 某日,他让学生们在一个时辰之内引《尚书》中无逸一篇之哲理作诗赋一组。题目布置下去之后,满屋的学生都面呈思索之态,有甚者更是左顾右盼抓耳挠腮,久久不能落笔。只见葛溪儿坐在门口,摆弄着手中的树枝,在身前的土地上慢慢地写着什么。 陈夫子见此情景,遂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到门边静立。但见地上歪歪扭扭的写着“生则逸”的字样。 “娘子请回吧,吾看你如今已近豆蔻,且所识之字有限,要谈讲经赋诗却还是相差甚远。不如回家寻个好人家,相夫教子便罢了。” “夫子所言确是吾如今该做之正事。只是吾总听家中阿娘悲叹,叹家中阿兄早年不第之遗憾,总想着若是吾有机会念书,是否能补阿娘心中之悔憾。” “女子不能参与科考已是百年之传统,就算是吾收你作学生,于你之心愿,也是徒劳。” “就算是不能参考,我料想识些大字也是有益。起码当我进京买卖之时,倒也可自己识得契约文书,不受jianian商蒙蔽。” “姑娘且请回吧,你年岁已大,不再是适宜读书的时候了。再说学堂之中并无女子,姑娘来此,叫如今在座的郎君如何安心读书呢?” “夫子莫担心,我日日穿男装前来,且把我当做男儿就好。左不过是年岁大些,我多用些功夫便可追赶上来的。” “姑娘还是请回吧。” 葛溪儿本想再开口争取,只见陈夫子态度坚决,一心要她离开,便且悻悻然作罢,回家去了。 前脚还没踏进家门,就听见阿耶浑厚的声音:“溪儿,早间干活时我与你阿兄只休息片刻就不见你身影了,跑到哪里偷懒去了,让人好找。” 溪儿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不过是去村口想看看野地里有没有野菜可采。” “那野菜呢,我看你是不知道去哪鬼混了,还弄的满身都是土。”阿兄带着责备说道。 “那个——我想去陈夫子那读书。”葛溪儿郑重的说道。 语毕,全家人都是一惊。阿娘放下手中拿着的胡麻饼朝溪儿走去,阿耶先是一愣,其后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惊般死死地盯着她,还是阿兄带着嘲讽的语气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现在这般年纪去私塾读书,怕是也只有被私塾里面的小儿嘲笑的份。” “我不怕嘲笑,只求你们肯教我去。” “溪儿,我们家中本身就不富裕。当时供你哥哥念书时,我当掉了祖传的几件首饰才得以凑出学费来,如今要是再供你,怕是没有那么多余钱可用了。”阿娘拉着溪儿的手臂劝说道。 “我且每日坐在书塾门口旁听便可,不入小间便可少些学费。至于剩下的,我会自己去山上田间采了野菜后去集市售卖,且不要你们供给。” “罢了,溪儿既想去,便让她去吧,总归她也是有自己的主意的。”阿耶突然开口道:“只是你是女子,陈夫子能不能收下你,便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不说了,先用膳吧。”阿耶补充道。 之后,一家人便是谁也不再说话,默默地用完了晚膳。 第二日一早,葛溪儿便去跟阿耶承诺说下学以后再去地里帮忙云云,怎料阿耶只是说让她以后专心去书塾读书便好,每日不必再去地里帮忙了,只帮阿娘做些女工就好。葛溪儿心下欢喜,穿戴整齐之后便背了自己前些日子缝制的小书袋往村口的书塾走去。 早间天色还没大亮,通往村口的土路边,野花野草在早晨清凉的风中微微摇曳。不远处村口有棵杨树,伫立在陈夫子家旁,它的枝叶间透过些许晨间的微光来,照在路上来往的人身上,好似在朴素的麻衣上纹上了金色的花纹。
到了书塾,她依旧坐小间的门口,也就是那个她之前总坐的地方。只见她神色自若,一如往常,全然不在乎书塾内的喧闹声和那些似乎在议论她的私语声。 就在她微微抬头准备从书袋中拿出毛笔和宣纸时,她瞥见小间中齐家那位小郎君也正在与他身旁的郎君小声交谈,并没有来跟她打招呼的意思。她以为自己定会泛起由于失落酸楚带来的波澜,但实际上她异常的平静,好像这样的举动本身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书袋中拿出来的毛笔和宣纸都是阿兄当年剩下的物什,昨日晚间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一堆旧物中翻找了出来,好在有了这些,现今才终于不必再随意的捡些树枝在门口的黄土上面写字了。 由于书籍贵重,乡间的学子往往难以负担。因此每次讲授新的文章,夫子总是先在纸上写好,然后给书塾中的每个人传抄,这功夫往往就得耽误一日的功夫。今日的讲的是《论语》中的学而一篇,夫子早已经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好了该文章的内容,这时便发下去让底下的郎君们传抄。 就在这传抄的空当,夫子走到葛溪儿面前,葛溪儿赶紧站起身来给夫子作揖,夫子也微微欠身,问她:“你为何又来此?” “求夫子收下我这学生。小女此话绝不是玩笑之言,昨日以将此事告知家父家母,他们也并未多加阻拦。有更甚者,家母且为吾寻来了先前长兄所用之笔墨纸砚。如今完事具备,只欠夫子同意了。”葛溪儿见夫子神色坚决,便又补充道:“溪儿自知如今入学为时已晚,可古有亡羊补牢之说,现今我愿加倍努力,定是不比旁人差的。” “罢了,你便进小间里来坐吧。但若是哪日惫懒了,便不要再来了。”夫子神色不改,转身进屋去了。 “是。”葛溪儿面露喜色,拿起书袋就进到屋内,且在后排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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