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侠之大者(下) (第1/1页)
跟着老爹这么多年,余烬还是看得出自己的爹是有些真本事的,余烬每每睡完午觉准备出去瞎溜达时都能看到老头子在院落里席地打坐,周身的灰尘都被气旋裹挟而起,以老头为中心形成龙卷缓缓流动。包括生火做饭时灶炉烧不开了,只见余知安云淡风轻地一挥衣袖,火势便陡然直上。这也是为什么余烬谁都不服就服余知安,并不仅仅因为养育之恩,也有老头子确实还是有点东西的成分在里面。 小鬼头一直憧憬着侠客之道,但是死老头却死活不肯交给他点入门功夫,说一入侠道深似海,自己可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去趟这摊浑水。在余烬的百般恳求下,以自己以后杀鸡宰鹅需要刀法作为理由,余知安最终还是被啰嗦烦了,才肯教他练了点刀功。虽然说都是些很基础的东西,但余烬可是把这当成不传之功往死了练,这也导致他对刀的运用还是学有小成。 为什么余烬偏偏选择了刀去磨练呢,这主要还是得怪余知安了。 进出药铺时,余烬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那把被余知安高悬在横梁上的刀,这把刀小时候余烬把玩过,刀身出鞘时发出嗡嗡的嘶鸣,空气仿佛都要被敲碎。这把刀不像来往的侠客背的阔刃刀,它的刀身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扑跃而出,拉伸成一个细长又诡异的拱形,前段刃口开的方正而尖锐,连看一眼都感觉蛇牙已经蛰在了身上。刀刃经过淬火残生的刃纹像湖面水花溅起的涟漪,就像是为了清洗落在这刀上的血迹而生的,漂亮极了。可能余烬的青春期做过最多的梦,除了沉浸在大jiejie的温柔乡中,就是这把刀了,真是个专一的男人。 “算了吧,男人也是时候出去闯一闯了,听说城里的姑娘可比村里的会打扮,到时候说不定就让本帅遇到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好事了。“余烬一边幻想着自己的美好未来,一边迎着微风在故乡的氤氲泥土上肆意地奔跑,这毕竟也是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每天和乡亲们呼吸着一样香甜的空气,吃着同一条河里捞上来的鱼,或许晚上还能和小伙伴们在梦里相遇。这个整日在村里惹鸡逗狗的小鬼,居然也会像大人一样伤感起来了。 “真有点舍不得呢“麻溜地解下了粗麻裤腰带,余烬向这片生他养的的土地浇下了自己的最后一份留恋,猛抖几下以后,又找了块干净的草堆,安静地开始打鼾。 正直青春年少的年纪,哪个少年不怀春,余烬又梦到了不干不净的东西,不知是不是梦里的温柔乡过于真实,余烬感觉自己脸上一片湿漉,像是被什么东西亲吻着,“这次怎么这么带劲啊,但是为什么这位姑娘你的脸上长毛了呢”小鬼头在一阵酥麻中睁开了眼睛,扑面而来的却是淌着哈喇子的被老爹圈在家门口的大黄狗。 这一下可给这混小子激灵醒了,原本微微胀红的脸蛋瞬间变得铁青,看到旁边举着烟斗正磨拳霍霍的老头子,余烬此时的想法只有走为上策。 “混蛋龟儿子,看我这个当老子的打不死你这个不孝子。车夫师傅等你大半天了,你真是整天除了好的什么都学,有家不回还敢在这里给我当野人。还不赶快给别人赔礼道歉”余知安憋着红脸挥舞着大烟斗就朝这小子头上砸个闷响,眼看还要一个连击上来补伤害。 “疼,老爹我错了,车师傅我给你跪下了。“说着余烬的膝盖就要往地上磕。 ”没事没事,孩子顽皮一点是正常的,现在赶路也还来得及,还没误了时候。”车夫师傅吓得赶紧把这小子扶稳了,心想我哪敢让你跪下啊,你那老爹存粹给我个面子让我借坡下驴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还不赶快谢谢师傅。”便宜老爹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又假惺惺地摸了摸余烬的脑袋,“没打疼吧,你头上这个包明天应该就能消了,你的身体素质我还是知道的。” 余烬道完欠后赶紧拍拍裤子就蹿上车板,恨不得踢马屁股两脚赶紧出发,生怕再挨老头子一棍子。 “对了,老头子这辈子积德行善,虽说也算个人物,但也没存下来几两银子,全放在这布兜子里了。到那边你嘴巴机灵点,过节了该舍得送师傅点礼物就送,别让别人瞧不起咱乡下来的给穿小鞋,还有给我少调皮捣蛋,城里不比咱们这,没了我给你擦屁股,万事都低调点,小心驶得万年船。”
刚刚还在庆幸自己劫后余生的余烬这时眼里泪珠已经打转了,忍不住地往外淌。这一生到现在他连自己的亲爹亲妈都未曾谋面,是这个便宜老爹把他养活到今天,虽说只是去上个学,但一想到此去一别,便是经年,多少还是有那么点不舍。 “好了,看你那点出息,等过几年你爹睡醒了从地里爬起来,马上去给你找个小妈上城里接你回来。你也赶快给我骗个儿媳妇去,你做饭太难吃了,再和你搭饭班子我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毒死。希望再见之时,咱家已经实现三世同堂的小目标了”便宜老爹又开始说些不正经的玩笑话。 “对了,这把刀是我几百年前捡回来的,刀铭被我抹掉了,我给他重新取了个名字——镜花水月,和你挺配的,男人行走在外有把刀腰杆才能挺直,做事才能体面。刀还记得怎么挥吧,我天天看你盯着这把刀都要把天花板望穿了。行了,快走吧,还赖着不走是想让我看你继续哭的丑样吗。”老爹揩了下自己红润的眼睑,猛地一下掷出这把刀,头也不回就踩着稀疏的落叶离开了,地上是厚厚的鞋印,可他的鞋底却没粘上一点泥土。望着渐行渐远的父亲,余烬越发感觉这个腰杆笔直的背影托付给了自己什么,是这把刀,还是割舍留恋的一往无前,就像那没带走一点泥土的鞋底一样。 “时间不早了,出发吧师傅。”小鬼头抚摸着刀鞘道。 夕阳洒在漏出的刀锋上,映出无声的离歌,风也为它伴奏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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