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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活无常 (第2/2页)
外间,一个一个打量满屋子的纸人,想挑个强壮的出去,把霍震烨狠狠揍上一顿。 “白先生?开开门。”霍震烨声音恭敬,表情散漫,倚在门边,伸手想摸烟盒。 门“呯”一声弹开,霍震烨跳开一步,好险砸在他脸上,他摸摸鼻梁:“白先生亲自给我开门啊。” “滚进来!”白准说完转身进去,霍震烨一趟一趟的搬东西。 先是答应了白准的意大利冰糕,然后又搬进来一台大喇叭留声机。 “这个是冰糕,比冰棒软些,比冰淇淋硬一点,你尝一尝。” 盒子一打开,凉丝丝的奶香味钻进白准鼻尖。 因为冰糕容易化,霍震烨还买了一桶冰,用油布隔着冰糕盒子,做了个简易冰箱。 他还带了全套的西式茶点餐具,给白准切了一块,搁在烫金小瓷碟里,一只小金勺放在一边:“白先生请。” 白准看他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要是不好吃,还把这人扔出去。 “要不要给这位小姐切一块?” 白准微眯着眼睛,舌尖刮着醇香奶霜,挥挥手说:“她不用。” 霍震烨又搬来留声机:“这个插上电就能用,《满江红》《天门阵》你想听哪段就能放哪段。” 他下午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两个纸扎的岳飞穆桂英了,一面惊叹白准的技艺,一面又觉得他这人怪有趣。 对谁都摆出一张生人勿近的面孔,可又这么怕寂寞,扎纸人摆出唱戏的样子来,跟小孩子玩小兵人也没什么差别。 白准不会用这东西,他也不问,想着等霍震烨走了,就把这东西扔到阁楼上去。 他吃完一块冰糕,示意阿秀再切一块。冷淡问道:“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霍震烨说:“告诉我,我们在哪里见过。” 白准瞥他一眼,他虽然不记得他了,可这癞皮狗的性子倒没改。 “你不说,我就天天都来问,问到你肯说为止。” 他偏要问,白准就偏不肯说,又哼一声:“随你。”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八月夜没这么早安静,家家户户都搬把竹椅子到弄堂里乘风凉,邻居的闲言碎语从弄堂口响到弄堂尾。 白准一直等着。 没人招待霍震烨,他就自己找了把椅子歪在上面,等的无聊,仰头打个哈欠。 他眼睛一闭上,屋里摆着的十来个纸人就都齐齐转过脑袋,白洞洞的眼眶盯着他看。 等霍震烨再睁眼,纸人们又都转过头去。 霍震烨耳朵尖,总能听见纸竹摩擦的声音,几次之后就疑惑起来,他张嘴假装打了个哈欠,然后睁大眼睛看向四周。 纸人转过的脑袋来不及转回去,被抓个正着。 霍震烨盯着这些纸人,纸人们也盯着霍震烨,双方都有些措手不及。 白准坐在轮椅上咳嗽一声,纸人一个挨一个的扭回原样,屋里又恢复如常。 “它们……还会动?”白天的时候不觉得,越到夜晚,这满屋纸东西,连他都觉得凉嗖嗖的。 “害怕就滚。” 霍震烨自然是不肯滚的,他还换了个姿势,坐得更舒服一点。 白准掀掀眼皮,又哼一声。 夜渐渐深了,等到弄堂里的人声散去,白家小楼就热闹起来,屋里响起悉悉索索的纸张摩擦声。 天井里那两个披挂唱戏的纸人不见了,换了一位黑衣黑帽的纸扎人。 霍震烨凑上去问白准:“你这是想听哪一出戏啊?” 话音刚落,黑纸人缓缓转过身来,尖顶帽上“天下太平”四个大字,正对着霍震烨,他不由退后半步。 这就是白准的办法,霍震烨说:“柳大不值得。” “那不是我该管的事。”城隍路引既然发到了七门,抓住金丹桂才是他该管的事。 白准摆起香案,两手做剑指,合拢执香,神色肃穆:“噤声。” 插香入香炉,点黄纸为引,香一燃起,纸无常浑身一颤,“活”了过来,手中纸造铁链发出“铮铮”声响。 阿秀打开大门,目送无常走出白家小楼,一入黑夜便隐匿不见,馀庆里的长巷里,偶尔才能听见一声铁锁响。 霍震烨看着白准。 他难得这样安静,白准侧过脸来:“怕了就滚蛋。” 霍震烨掏出一把瓜子核桃,脸上又是那种讨人嫌的笑意:“干等着多没意思,吃点东西?你想不想吃糖酥酪?我明天给你送来。” 白准眉头蹙起又松开,看了看核桃,金口微动:“剥。” 剥了才吃。 作者有话要说:猝不及防被抓住的纸人:有,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