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真心为你 (第3/3页)
到她通过转移“污染”得到了阶段三的不死身,并且判断她为“没了我也可以活下去”的独立个体。而她不希望我产生这个判断。 当然,就算不转移“污染”,她也有着阶段三的不死身。作为代价,如今的她已经陷入了扭曲的形态。
她没有活过来的每分每秒都是对我的地狱,似乎有着看不见的刀刃正在缓慢细致地切碎我的身体。我想,如果真的存在着惩罚我的命运,为什么会落到塞壬的身上。还是说真正会惩罚我的并不是所谓的命运,而恰恰就是塞壬呢? 按照过去的经验,化为“回响”的阶段三不死人是无可挽回的,但是在塞壬的身上,我看到了例外。 需要先说明的是,塞壬虽然现在归于无形,但是依然附身在塞壬之刃上,所以我也可以继续召唤塞壬之刃。而这些天我注意到,储存在塞壬之刃内部的灵体碎片正在无端且微量地减少,并且我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了塞壬极其细微的灵性波动。 我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种异常现象的真相。恐怕,这是连塞壬自己都没有预测到的事情吧。 塞壬有着吞噬被塞壬之刃所杀者灵魂的力量,但是细究起来,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力量呢?我想,这很可能是来自于“它”的遗传。对于拥有rou体的“它”来说,通过吞噬因自己而死之人来散播死亡也是模仿生物的一环,而塞壬作为“它”用那具rou体产下的子嗣,进食对她来说不是模仿,是本能。 对于异界鬼魂来说,“回响”本来就是其最自然的形态,rou体或灵体都不是其本质,因此发挥其本能也不是非得需要rou体或灵体才可以的。而塞壬作为接近异界鬼魂的生物,纵使她只余“回响”,也可以继续本能地进食灵魂。 只要留在塞壬之刃的内部持续进食灵体碎片,塞壬就可以恢复自己的灵体,复活归来。 然而,或许是因为她如今的形态过于虚弱,这个恢复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根据我的计算,今年是肯定不行的,至少需要等待到明年的中段。我的剩余寿命只有最后几个月,等不及这么漫长的时间。 除非我先去复活“它”,延长自己的寿命。 本以为自己会经过非常巨大的挣扎,真正做出这个决断却是很迅速。我立刻就决定了要去执行这个方法。 说心里话,纵使塞壬马上就可以复活过来,我也是打算稍微延长自己的寿命的。因为我不止是想要让她活过来而已,我还想要让她被爱、被拥抱,想要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呵护这个孩子。 所以,这是我无比自私的愿望:我想要先暂时再多活一段时间。 四月中旬,上午,我办理了出院手续。 今后的我必须承担起监控和管理异界鬼魂的责任,每天定时为“它”提供自己的新鲜心脏。在塞壬复活之前,这段时间会有些难熬,因为我自身的再生力会跟不上。但是只要有着安全局的众多法术资源再配合我原本就有的强大再生力,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困难。 青鸟备齐了复活海妖所需的全部仪式材料,与我一起登上了无名山。 如今的我们都已经二十岁,青鸟的发侧也别上了新的白色康乃馨发饰。 “到头来,拯救了你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那个孩子啊。”青鸟感叹地说。 “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在拯救你。”说着,她转过头来看着我,“但是我时常思考,我的善意会不会仅仅是强加给你的,从你的眼里看来,我会不会其实是个对你充满了恶意的人呢?” “没有那回事。”我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带我去见我的父母,谢谢你拥抱了我。” 如果没有青鸟,我非但无法走出今天这一步,甚至就连第一步都无法走出去吧。毫无疑问,青鸟拯救了我。 她接下来多半又会对我说“你跟我谢谢什么呢”吧。但是,这确实是我丝毫不掺杂虚伪和客套的,发自真心的感谢。 不过她却是没有那么说,而是稍微有点不安。我知道她在思考什么,便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还记得过去我对你问的那个问题吗?”她不安地问,“我知道这个问题会让你很为难,所以就算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我认真地说。 “那么我就要问了。”她做着深呼吸。 “你问吧。”我说。 “在你的眼里,我和海妖,哪边比较重要?”她忐忑地问,“或者说如果在我和海妖之间,你只可以选择一个,你想要选择谁?” 这确实是她以前也有问过的问题,上次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不知所措,而当时的青鸟也像是能够看出我的踌躇一样中止了询问。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有踌躇。 “我选择你。”我说。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到心里最后的枷锁仿佛脱落了,像是终于从某种东西里醒了过来。 “——嗯。”闻言,她也像是终于从什么里面解脱出来,露出了阳光的笑容。 她牵起了我的手,说:“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 “不担心我会被魅惑吗?”我问。 “现在的你,一定不会了。”她说。 为了掩人耳目,我们找了片远离山道的空地,在这里布置仪式的法阵和材料,最后把“它”的断手从迷你异空间里取出来,放置在了法阵的中央。 断手的周围开始浮现出了靛蓝色的光线,逐渐地编织出了巨大的卵。 片刻后,巨大的卵完全形成,从里面酝酿起了宛如胎动般的动静。 我回忆起了数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候的我找不到失踪的青鸟,只能饥肠辘辘地徘徊在夜间的山林里。 而今天,我和青鸟手牵手来到了这个地方。此时正值中午,太阳就在头顶上方,阳光暖洋洋金灿灿地铺在草地上,过去那么饥饿和寒冷的滋味仿佛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境。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但是我并不憎恨“它”。 在无数个黑暗的角落,不知道拥抱为何物的魔人和魔物,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拥抱。而如今,多亏了青鸟,我已经知道了什么是拥抱。所以,或许这是个不着边际的念头,如果“它”也可以知道,那是多么好的事情。如此一来,或许我也可以称呼“她”,而不是“它”了吧。 一段时间之后,巨卵的胎动停止了,并从下半边破裂开来。大量宛如羊水般的液体向外倾泻,带出了里面那生物的上身。 我缓慢地走到了它的身前,而它则仰起脸,安静地凝视着我。 在那毫无道德和心机的凝视下,我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衣物,披到了它的身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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