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诫 (第3/4页)
等人一一谢罪,我自忐忑抚手,颔首低眉。 过了良久,卞夫人终于沉着脸唤我道: “缨儿——” “在……” “曹大家《女诫》可能诵否?” “不能。”我咬了咬下唇。 “《小戴礼记》内则篇,一言不落,汝能背否?” “不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卞夫人长叹一息,沉吟道: “缨儿,闺阁女子,焉能不报父母而擅自出府?晏儿虽长你数月,犹为汝兄,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而你拔剑相向,做出动手伤兄此等有失人伦之举,安可为之?司空公子名讳,汝又岂能于众面直呼?数此三罪,今罚汝手鞭十五,并抄《女诫》与《小戴礼记》全卷,可认否?” 利剑不在掌,亲朋何须多? 女诫从此记,青春莫蹉跎。 这“礼”,我学便是,命运,你又何必教我降居此世轮番辱我? 我将双腿并拢,左手按于右手背上,掌心向内,拱手于地,头缓缓至地,点在手背。 随后说出极其不愿的话: “崔缨知罪,缨,愿受家规惩诫。” 曹丕大概未料得,我所受罚为众人之最,遂起身求情道:“母亲,念在缨妹初入府邸,莽撞失言,请饶了这手鞭吧。” “倘今日汝父在堂,罚之更甚。” 卞夫人扶案而起,平静地说着,一面说一面走到我身侧。 她拂袖唤过家仆,折来园中一段生了新叶的桃枝。 我自跽跪平视众人,与曹丕相视一笑,且是挤出的惨淡微笑,继而缓缓伸直双臂,掌心朝上。 长鞭打在手上时,我不曾皱眉一下,只觉掌心发烫,指关节酸痛非常。待到十五鞭打完,我才恍然意识到——今年,我原已是十五及笄之龄。 卞夫人又一挥手,侍婢们捧上数只四方漆盘,盘上竹简莫不垒得极高。 疲惫抬眸,看着侍婢将《女诫》端在我面前,我心中忽觉悲凉。 昔日在清河老家时,叔父告诫你的十字箴言,崔缨,你可还记得半字? “此为《女诫》,抄完再取《小戴礼记》。” “缨儿谢过母亲今夜训教。” 我伏首再拜,手已不自觉地发颤。 ………… 堂内众人各自散去,曹丕奉卞夫人命将我带回房中。廊道一路幽暗,曹丕缄默不语,走得极快,为了省灯油,他并未叫侍婢掌灯。 于是静悄悄,小影跟在大影后,谁也没开口先说话。 行至主院门口时,大影突然停下,也不回头,小影愕然止步。 “二哥,我……” 我吐出半句,终究说不出“对不住”三个字。 我知道,今日之事,一定会让曹丕很生气很生气,毕竟他从未见过我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见他仍旧不回话,只背对着我,远远站着。我便失魂落魄地经过他身旁,慢慢走回房中去了。 一时头昏脑涨,我趴在榻上。鞭打的后劲愈发显现,手心渐渐红肿,若被火炙,亦有奇痒。我翻个身,以手抚额,仰面朝上,正切齿忍痛,欲闭目小憩时,塌边忽现一高大身影。
正是适才同行的曹丕。 “喏——” 曹丕掷来一小瓷瓶,看模样像是药粉,莫非刚才廊道里他停下来,只是想着该给我取什么敷手的药? 我慵懒起身,倚在床头,微弱的灯光照在我无精打采的脸上。 “半日来,还未进水米吧?二哥早悄悄唤人给你留下了晚膳,待会儿吃完,须早些歇息。” “我不饿。” 我冷冷应答,也不抬头看他。 曹丕双手环抱,叹了口气: “唉,缨妹,二哥当真不知该如何说你……” “哦?莫非,二哥也觉得,今日之事全为缨儿之责吗?” 我撅着嘴,努力压抑着满腹的委屈与愤慨,却瞬间想起白日铖儿在府门口啜泣的场面。 “二哥怎会怪meimei教训那假子?”曹丕轻笑,小声道,“打得甚好!” 我犹在惊愕曹丕再提“假子”二字,他便接着笑道: “然缨妹与人斗殴,实在无甚技术,徒有蛮力耳!他日得空,何不让二哥教汝一二剑术?嗯?” 我把头偏过去,并不觉着有多好笑。 “今日得见二哥掷石之术,方知二哥弹棋技高并非虚名,缨儿谢过二哥救命之恩。” “弹棋末技,何足道哉!不若剑术之精妙也!”曹丕摆摆手,兴致昂扬,眼睛都在放光,“前日,恰有一位剑师,自河南来,名曰史阿,此人尝从游雒京王越……缨妹可知,那王越是何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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