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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宁安府 1909,宣统元年,己酉 (第2/9页)
对顾灵毓说让他放自己走,她也真的只是想离开,但从未想过和离这条路。 她抬起眼睛看着傅荣,傅荣脸色严峻:“对,和离。趁你们俩都还年轻,赶在爹下野前,你能再找个不错的归宿,他也能有个好仕途。” 傅兰君茫然了,这怎么又和仕途扯上了? 傅荣冷笑:“叶际洲一向想捏造罪名致阿秀于死地,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是我傅某人的女婿?说是袁世凯门生,程东渐不也是?但你何曾见叶际洲打压程东渐了?年轻人的政治立场,稍加拉拢游说,就容易动摇得很,但老婆岳父闹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他痛恨阿秀如痛恨我的左膀右臂,若阿秀不再与我有瓜葛,叶际洲会对他怎样,殊不可知呢。” 他望向傅兰君:“怎么样,和离是不是个好主意?对你好,对他也好。” 傅兰君心如乱麻:“我再想想……” 傅荣站起身来:“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八了,最迟后天早上,告诉我你的打算,和离,还是回顾家过年。” 傅兰君一夜没睡,想得头痛欲裂却依旧不能下定决心。第二天她装病躲在房间里,怕一出房门遇到傅荣就会被逼问是否要和离。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那时她躲避的是逼婚。 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帐子顶,傅兰君心想,我们两个人之间真奇怪,嫁的时候不情愿嫁,离的时候却也不情愿离。 门突然被敲响,姨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兰君,快起来,看谁来了。” 傅兰君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难道是他? 她慢吞吞地梳洗完毕来到前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侧身坐着。大过节的,他穿着元宝暗纹的绛红色马褂,戴着瓜皮小帽,帽正是鲜亮的宝蓝色,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全无军人的肃杀气,就像一个普通的漂亮的富家子弟。 多少日子没见过他这样了,从南嘉木被捕的那夜开始,她每次见他,他都是军人打扮。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望着傅兰君,轻轻地问了一句:“来啦。” 傅兰君轻轻点点头,走到对面坐下。 顾灵毓这次来,当然是为接她回家过年。他既然已经来了,她没有不跟他回去的道理。 告别了爹和姨娘,傅兰君搀着顾灵毓的手上了顾家的马车,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马车摇摇晃晃,摇不乱车厢里的寂静,晃不散车厢里的沉默。 马车渐渐远离傅家,走的路却不是去往顾家的路,傅兰君疑惑起来,她撩起帘子看一眼外面:“走错路了吗?” 顾灵毓按住她的手放下帘子:“没有错,我们不回顾家,我们去山上。” 他手心滚烫,傅兰君被烫了一下,她缩回了手。 山上,他与她定情的山上。他为什么要带她去那里?答案显而易见。 她仔细看他一眼,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可不就是那年在山上穿的那件? 旧梦重温……真的可以将冰冷的心重新焐热吗? 马车沉默地继续往前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天上突然飘起了雪,傅兰君伸出手去接雪花,雪花融化在手心里,带来丝丝凉意。 那年的那一天,天上也在下雪。 看上去似乎是天注定了要将那日重演以弥合他们之间的裂痕,雪花的凉意冲刷着手心,傅兰君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决定,听从上天的安排。 但上天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善意,马车上了山在别院前停下来,她和顾灵毓刚刚下车,就有人匆匆赶了来,是杨书生。 他满面焦色,在顾灵毓身边耳语两句,顾灵毓眉头蹙起,他回头望一眼傅兰君,眼神里满是犹豫挣扎。许久,他走到傅兰君面前,轻轻说:“军营里有些事情,我去去就回,等我。” 望着他的背影,傅兰君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她独自在山上逛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齐云山的墓前,被那冰冷的墓碑灼伤眼睛。她又回到了别院,走进了那间小镜宫。 小镜宫多日无人居住,嵌在墙上的镜子都蒙了尘,傅兰君打了一盆水用布巾擦拭镜子上的灰尘,一块镜子嵌得不牢掉了下来摔碎在地上,傅兰君怔怔地望着,碎裂成无数片的镜子里有千万张破碎残缺的脸,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傍晚,桃枝来了,说是姑爷差人把她叫来的,让她伺候小姐。 傅兰君问桃枝:“你知道军营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桃枝眼神闪避,支支吾吾的:“听说是新军有士兵和巡警打架闹事,被警局扣押了,闹事的新军士兵是姑爷手底下的人,所以要姑爷回去处理下。” 真的是这样吗?傅兰君狐疑地看着桃枝,桃枝却已经收拾好了房间推门出去:“该吃饭了,我去厨房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