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的儿女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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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2/18页)

的对象,她带绊的黑皮鞋上溅了一些泥点。

    刘芳的家住在乔一成家对面的街上,只隔了一道窄窄的路,那路解放前是一条臭河沟,解放后填平了成了路,这两年又弄了个花圃,种了玫瑰,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品种,花开的时候,街道叫人采了,卖给药房,也算是一项收入。

    刘芳的家是这一带少见的高大门头,石头的,里面两进房,只住着刘芳一家,文革后刚还给他们家的产业。她的祖父是归国华侨,家里有一架钢琴,虽然是旧的,可是依然锃亮,琴键黑白分明。

    那个年代,家里有一架钢琴,几乎等同于现在在东郊有一所别墅,就在美龄宫隔壁。

    更稀奇的是,刘芳是独生女,这在班里的同学间更显得特别,同学们大多是有兄弟姐妹的,象乔一成这样家里有四五个孩子的也不算少。

    刘芳跟乔一成是一个学习小组的,这两天她病了,所以这会儿来向乔一成问作业。

    乔一成躲在屋子里,不愿意出去。

    他越是在心底里喜欢她喜欢得要命,越是不想让她来自己的家。

    谁知母亲竟然迎了出去,鼓着那样大的肚子,拉了刘芳叫进来坐一会儿,又从饼干桶里摸出两块硬得跟石头似的饼干非塞进刘芳的手里不可。

    乔一成从里屋冲出来,用力的把记了作业的小本子扔给刘芳,几乎有点恶狠狠的。他想,谁叫她来的,谁叫她拉她进来的,反正他从此不会再理这个叫刘芳的丫头了。

    小姑娘的眼眶里浮起了泪光,拿了本子走了。

    母亲跟过来问乔一成:你怎么啦?

    问了三四次,乔一成都不答话,也不抬眼看母亲一眼。

    晚上,乔一成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过来倒过去的。二弟乔二强的脚叭地踢到了他的脸,他恨恨地拨开。

    他听见卧室门口有细微的动静,一会儿,母亲走了进来,走到床边,俯下身子来看他。

    从窗口透进来的柔和的月光过滤了母亲脸上的浮肿,使她看上去年青明净,头发上有月华飞出的一道浅浅的边,臃肿的身架隐在黑暗里,与黑暗融为一体,看不分明。这才是乔一成记忆里的,妈妈的样子,这种认知叫乔一成幸福得有流泪的冲动。母亲拍了拍他,他撒娇地哼了两声。

    他没有想到,这是他与母亲最后的一次亲近。

    母亲的阵痛是在第二天开始的。她收拾了一下,跟乔一成说,看好弟妹们,妈上医院去了。

    本来,她是打算坐公交车去的,路上,疼痛又缓了些,于是她想,走几站也不费什么事,能省一毛钱,是一天的菜钱呢。所以她就走到医院去了。

    快到医院的时候,她打了个电话到自己妹妹的厂子里。她妹妹听说她要生了,就赶了过去。

    这个时候,乔一成的父亲还坐在麻将桌上。

    当然是偷偷在赌的,屋子的窗子上拉着厚的窗帘,麻将桌上垫着厚实破旧的粗毛毡子。

    乔一成的二姨找了来,跟姐父报喜,说姐姐在医院生了个儿子,六斤重,不大,但还健康。

    听说生了儿子,乔祖望也就哼哼两声,倒是桌上的牌友齐声道喜,要他请客,他说:没问题没问题,叫人去买几笼小笼包来,同旺楼的!

    大家一齐笑说,真是大出血啊,同旺楼!

    眼看着他还要继续酣战下去,乔一成二姨急得上前拉他:你也动一动,去看看我姐,给孩子起个名字!

    乔祖望道:有什么好看,哪家女人不生孩子,她也不是第一次生,怎么这次就特别地精贵,要起什么名?今年七七年,就叫七七算了。

    原先,四个孩子的名字都是排着下来的,乔一成,乔二强,乔三丽,乔四美。这个却叫了乔七七。

    二姨跺脚说:你到底去不去?

    桌上的几个人都劝:去一下去一下。看看放心些。

    乔祖望把面前的牌一推:去去去!站了起来:在哪家医院?

    二姨说了医院的名字。

    乔祖望说:那么远?

    二姨没好气:鼓楼医院近,住不起!

    乔祖望说:叫辆三轮车。

    二姨更气了:我姐快生了还走着去呢,你倒叫三轮车!走走路不会走死人!

    两个人一路口角往医院去了。

    乔一成带着弟妹在家里等。傍晚的时候,他把中午剩下的饭用开水泡泡,跟弟妹们就着小菜吃了。吃完他收拾了碗筷坐在堂屋的门槛上。

    他看着青色的屋顶,瓦愣间有草冒出来,乱七八糟的一蓬又一蓬,青黄交杂,初夏橙红色的落日挑在屋檐上,跟假的似的,好象伸手可触。

    噩号来的时候完全没有预兆,反而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宁静。宁静使得不幸越发地措不及妨。

    二姨突然奔了进来,一路跌跌撞撞地,一边气喘着对着乔一成说:你的弟弟妹妹呢?快点快点,锁好门跟我走!快点快点!

    长大了以后的乔一成常常想起这一个傍晚的落日。

    他还会想,那个时候,他年纪小,手也小,抓不住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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