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世间哪有扬州鹤? (第2/2页)
王槩(音概),字公cao,左蜀人(今四川东部),其时正以都管员外郎的身份出知东阳(今属金华市)县令。此人性宁静,为政崇文尚礼,所以辖地百姓都有向学的好风气。 在东阳县西南八里有东西两座峰峦相对的岘山,分别叫东岘和西岘。王槩曾于两岘对峙的飞瀑之下,建造了一座水乐亭,亭子建好之后,王县令就开始琢磨着向苏轼求诗。苏轼这边一是公务繁忙,另外苏轼也觉得西至婺州一百五十里的东阳县是片稀世之地,是古往今来数不清的贤人共同吟咏过的热土,自己也不敢轻易就作诗作赋。但架不住王县令的软磨硬泡,就在这春日里,给王槩寄去了一首诗作。 王概以“水乐”作亭名,这是在慕名士风流,尽自家欢心,与家国情怀并无多大干系,这自然难入苏轼的法眼。于是,苏轼在诗中就借水乐亭之名慷慨陈事,cao笔生波。大家知道,苏轼著书,有八面受敌之说。他有着狂放不羁,直言无隐的性格。他曾经上书皇帝,正面申论,还曾写诗兴叹,委婉讽谏。观《东阳水乐亭》诗,便可知其大概。 此诗一开篇,苏轼就借他人遗事,嘲讽朝廷乱象。“君不学白公引泾东注渭,五斗黄泥一钟水;又不学哥舒横行西海头,归来羯鼓打凉州。”诗中所言战国时期所修的白公渠,引泾水注渭,泾水浊而渭水清,世人都说有利,而苏东坡却唱反调,说是“五斗黄泥一钟水”。苏轼用“引泾入渭”影射王安石执行新法,急求国库生利的弊端。当时西戎北狄面对中原虎视眈眈,国境已是堪忧。而国内冗官、冗兵、冗费等现象严重,官员浮滥成灾,国内危机四伏。而水利的建设也使老百姓成为盘剥对象,苏轼感叹朝廷一味图水利而无远忧。他在诗中问:为何不效法唐朝名将哥舒翰,擂着羯鼓横刀勒马上前线杀敌去? 苏轼还对“水乐之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但向空山石壁下,爱此有声无调之清流。流泉无弦石无窍,强名水乐人人笑。惯见山僧已厌听,多情海月空留照。”在绝壁空山下,自然流淌的泉水,是有声而无调的。而你老王这水乐亭纵然号称“水乐”,其音调也是由人工修整出来的,毫无生趣。
苏轼委婉地批评王概,即使在涧谷间加上锵锵弦鸣的乐曲之声,也只能是节奏未成的音乐。你县令一个人喜欢所谓的“水乐”也就罢了,不要当作欢娱节目强加给民众。也没必要当作仙乐来欣赏。苏轼是想告戒王概,不可凭一己之见和个人志趣去劳民伤财,而是要尊重自然,要有“以民乐为乐”的襟怀。 弄到最后,王县令费尽心机,讨来的是一首上级长官的训诫之辞! 杭州城往西约二百里,有个於潜县(今浙江临安市於潜镇),此县因西面有一座潜山而得名。县令刁璹(音属),字景汜,也是苏轼同年,最近苏轼正好因公务循行至此地。 在於潜县境,苏轼一共给两座亭台题了诗,一是刁县令的野翁亭,再有就是当地僧人惠觉的绿筠轩。 惠觉禅师本名叫孜,作为出家人,惠觉的诗,无一丝一毫的斧凿之痕,极为苏轼、米芾所推崇。其时惠觉禅师正在於潜县南二里的丰国乡寂照寺出家,绿筠轩就位于寂照寺内。 按说这座寺院并不算太知名,但是苏轼却在此寺留下了一首流传千古的名诗: 《於潜僧绿筠轩》 可使食无rou,不可使居无竹。 无rou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医。 旁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 若对此君(代指竹子)仍大嚼,世间那有扬州鹤?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熙宁六年春,作为杭州通判的苏轼,从富阳、新登,取道浮云岭,进入於潜县境“视察工作”,县令刁璹热情地接待了这位上司,并将苏轼下塌在了镇东南金鹅山巅寂照寺的“绿筠轩”中。 这天,在寂照寺出家的於潜僧慧觉禅师上前拜见苏轼,与他一起谈佛论经。苏轼博学多才,又自称佛门居士,加之谙熟佛学,使慧觉十分钦佩。两人在“绿筠轩”临窗远眺,但见满目皆是茂林修竹,苍翠欲滴、景色宜人,苏东坡情不自禁地连连叫绝。 慧觉禅师见此,知道苏东坡已被眼前的绿竹景色所倾倒,就故意说房前屋后栽几株竹子,我们於潜自古以来就有如此习俗,不过是点缀一下而已。苏轼却认为,门前种竹,决非点缀,此乃高雅心神之所寄。于是,苏轼就即兴挥毫,写下了这首《於潜僧绿筠轩》。 什么是“扬州鹤”?据传说有四人谈论平生最快意之事,一人希望多财,一人说宁愿骑鹤作神仙,另一人希望作扬州太守。最后一人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意思是三者得兼。后人就以“扬州鹤”来代表十全十美的事物,也等于是奢望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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