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齐帕辅祭传 (第1/2页)
雄鸡司晨,圣犹大修道院添了一名辅祭。 没人把这条消息当做一回事——唯独修道院院长除外。 究其原因,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辅祭这种职位,无论在哪个修道院,基本上都属于可有可无的存在。他们的工作既简单、又繁琐,不是搬运经书、祭器,便是在主祭身边时时承担些杂务。不客气的说,哪怕一头久经训练的驴子,也能干好这个行当。 贵族们偶尔会派送自家子弟过来,在他们的履历中增添一段“修道人生”,以便日后与他人吹嘘所用;又或者是在家闯了祸,送进修道院来避避风头,其中未免没有小惩大戒的功能。 但在这个职位上真正获益的,还是那些三餐不继的贫民家庭。 辅祭的饭食由修道院承担,每晚还能在干净的床铺上就寝,对绝大部分的贫民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拒绝的好运。而让他们打破脑袋都要争夺的,则是得到贵人青眼去抄写经文。 每抄写十页经文,若是无甚错处,便可领到报偿一生丁。字迹清楚,便可加一生丁。倘若有哪位平民子弟天赋卓绝,无师自通地学会用花体字抄写,更是可再加一生丁。 一名日日抄写、笔耕不辍的少年辅祭,足可应付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 当然,此事的前提是识字。 助儿孙成为辅祭,几乎是贫家唯一的向学之机,也是他们难得的一条登天之途——除非他们的儿孙蒙圣感召、踏入圣途,就此弃绝尘世,便弄巧成拙、事与愿违了。 只不过,这次新来的辅祭年纪未免太小了点。 看他的身量、体型,怎么也不像是有八九岁的样子,令人费解。 幸亏引他入院的阿方索院长年高德劭,素来行无过失,方才免去了众人的胡乱揣测。 凭心而论,阿方索院长其实也是百般不愿。 就算是一个十六岁的青年,也未必愿意抛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跑来过这种离群索居的清苦日子,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此外,搬运珍贵的脆弱卷轴、精美祭器也是辅祭的活计,若是这孩子毛手毛脚磕磕碰碰,导致重宝毁伤,可怎么了得! 没奈何,这孩子的去向,偏偏是地区主教亲自过问,他一介小小修道院长,何德何能,怎么鼓得起勇气开口拒绝。 因着这个缘故,阿方索院长一开始便打了束之高阁的心思,有什么搬运的事体,千方百计要唤他人来做,不让此子插手。 “院长大人。”无所事事的男孩言道,“我有一个请求,还望您行个方便。” 名为“齐帕”的男孩颇为上进,甫一入院,便向院长表示,希望能借阅馆藏,识字进学。 “这是好事。”院长称赞道,“教会鼓励信众奋发向上。” 于是阿方索院长满口应承,愿为他大开方便之门——若是想要读书习字,可自去馆内挑选一干典籍阅读,无需再报。 只有一条禁令:就地阅览,不可外带。 这便是院长的狡猾之处:馆藏之中,汗牛充栋,其中不乏大部几百上千年前的古籍抄本,纵使是修道院内最最博学的修士,也很难单凭自身所学通读一书。偏偏获准深入馆藏者,百无一二。 进馆之人读不得,读得之人进不去,本籍又不准外借,轻飘飘三言两语,陷网便已张布于无形。 院长心忖,这个齐帕多半会将文字抄了出去问人,到时自有相应院规开革,行事可谓滴水不漏。纵使主教亲至,亦无从指摘。 只可惜,阿方索院长的如意盘算,本周刚过,便告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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