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缘晷 (第1/1页)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是吗?我心意已决,你既然不愿意我与他见最后一面,就送我上路吧。” 桢仰起尖尖的下巴,眼神倔犟,可以想象不管在做人还是做鬼的时候,它都是个意志坚定的家伙。 “你们也一起吗?” 元苏垂下眼,心不在焉地问着菩提子。 “有机会见识传说中的缘晷,这等机会我怎么会错过?” 菩提子谄笑道,眼神发亮,仿佛元苏是他的前世情人一般。 他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元苏不肯带自己,他怎么着也会死皮赖脸到底。 “去便去,缘晷无定,一旦波及到你们,我可不管。” 元苏发出最后的警告。 菩提子一脸趋之若鹜,阳牧青一脸满不在乎,元苏觉得自己拿这对艺不见得多高但胆大的师徒没辙,微微叹了口气。 “跟着吧。” 他在前,桢紧跟其后,菩提子让阳牧青走在桢后面,自己断后。 神宫实质上是个多凶险的地方,他比阳牧青清楚太多。 元苏来到了烛台后方三条道的中间那条道前。 他没有掌灯,只是在虚空中做了一个解锁的动作,之后便走了上去。 说来也奇怪,这条道明明看不到尽头,但只要不停地往前走,便总能看清脚下的路。 但随着逐渐深入,阳牧青觉得扑面而来的气息愈来愈阴寒,天然的威压越来越恐怖,身心承受的莫名压力也愈加强烈,那不是被重石压着的那种压力,而是似乎自身至于一个荒芜的广袤天地之下,无论怎样奔跑,也找不到走出这片天地的方向,那是一种无力的绝望,让他开始觉得身心俱疲。 菩提子的法力还没有到恢复的时限,此时也没有多好受,脸色发白,唇色发青,心胸之间就似被堵塞了一般,让他透不过来了,也生出许多无来由的烦闷,就像一个晕车晕到生不如死之人。 人尚且如此,作为鬼魅的桢更是狼狈,掬魂鬼特有的实体此时压根就保持不住,不但变成了一抹虚影,而且这抹虚影就像是风雪之夜在窗前摇曳的烛光,随时都可能熄灭。 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多雄浑阔达的神宫中实质有空间压缩之道,在折叠的空间中行走,自然不会有多好受,如果不是有强悍的元家血脉在前开道,菩提子他们会遭受更增百倍的难受。 “到了。” 他们离开了小道,来到了一间低矮但宽阔的石室。 元苏随手打开墙上的一个暗格,里面出现了一只精致的青铜鹰,鹰的眼睛也是荧光石制成,荧光不算明亮,但刚好能够看清整个石室。 这个石室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只有地面上一个巨大的圆盘,圆盘上刻着人们无法想象到的复杂纹路,这些纹路如流水一般,时刻变幻不停,多看一眼都会心慌气短,上边的文字从远古甲骨文到繁体,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每一个字都似乎隐藏着深刻的寓意,一眼乍看上去,就像是在重温人类几千年的历史。 圆盘中央有一根巨大高耸的石针,石针上刻着人类与百兽,那些纹路不像是画上去的,也不像是雕刻而成,竟然像是天然的石纹,而将其称作“针”,是因为它的形状很像“针”,但实质上它能比阳牧青的手臂粗上三倍不止。 整个石盘散发出天宇地蜮般的远古神圣威严,仿佛你的人生不过是其中的一条一闪即逝的细线,如蜉蝣般不值一提,如昨夜残梦般无迹可寻。 这便是缘晷。 除了元苏之外,其他的二人一鬼显然都被震撼住了。 “啧啧啧,这怎么看都是古董,该有多值钱呀!” 最先打破静谧、又敢如此大言不惭之人,自然是菩提子无疑。 阳牧青苦笑摇头,担心自己不靠谱的小师父会冒犯神灵,他原本是不信奉这些的,可缘晷显然不是人工凿就,能够具备如此大的神通,只能是神力所寄。
竟用如此世俗的话语来形容缘晷,如果缘晷有灵的话,不知会不会震怒。 “我继承元家以来,还未曾使用过缘晷,如果不是因为元晟,我今天也不会动用。” 元苏这话虽然寒心,却是不争的事实,小小一只掬魂鬼,他能手下留情已实属不易,就别提为其开启元冥山庄的三宝之一。 “我明白。” 桢将鬓角的碎发拨至耳后,面色如水,沉静如常。 “我今天这个决定其实是极自私的,否则我就该让元晟那个傻小子来这里,而不是让你来承受这些。” “我明白。” 桢从进这间石室开始,眼睛就未曾离开过缘晷,面对未知的命运是件很忐忑的事,但它的心的确很平静,因为这是它一直在寻求的解决之道,或者说,毁灭之道。 “值得吗?” 问出这句话不是元苏的风格,他也不见得想听到这个答案,但他还是问了,没有不解,但有些无奈。 “我只是想让他好好的活着,不管是怎样的结果,他都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差。而无论我面对什么样的结局,也不见得比重入轮回更惨,我又不傻。” 桢尝试着笑一下,但终究没有笑出来。 缘晷如果真是神的意志,神的喜怒又是谁能预判的,老天爷什么时候跟人人鬼鬼讲过道理吗?两个人的命运走向是好是歹,只不过有了改写一次的机会,至于那改写之手是仁手还是黑手,谁又能质疑? 毕竟要改缘的是你,所以要承受一切的也只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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