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和说书匠 (第2/2页)

斋”说起来是学堂，不过实际上，则是给镇子里的小孩蒙学用的一间简陋的草屋。这座学堂在镇子北边的边缘处，位置也比较偏僻，学堂里面也只有一位教书的老夫子。

    这位老夫子姓韩，是北燕亡国旧人，年纪有些大了，面容有些沧桑，双鬓微白，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老夫子平日里，便在学堂里教孩子们读书，习字，也不怎么出去。

    只有在赵先生说书时，老夫子才会偶尔来到这忘忧楼里坐上一坐！

    每次一来，老夫子都会到高台下预留给自己的空席处，郑重地双手相合，向台下的众食客深施一礼，再向台上一礼，最后，向着酒楼的掌柜行一礼，待着三礼行完，老夫子才会静静地入席。点一壶这里最便宜的茶水，几个馒头，安静地听一场书。听完，便又会径直回到自己的学堂里去了！

    来这的熟客都知道，赵先生说书，不管学堂老夫子来或不来，都会在台前预留下一个空席。两人平日交流不多，却彼此之间似有一股特殊的默契！

    众人不解，对此也颇为好奇，不过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只能猜测，或许，在这平安镇里，大概是因为只有这两人才勉强算得上是读书人吧！这，莫不是读书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不过，平安镇的人，对于这一位老夫子，也不甚看得上，甚至私下里，都称呼他为“老童生”！更甚者，不乏有人当面直呼他“老童生”，其中嬉笑嘲弄的意味，不说自明…

    毕竟，这世间，有真本事的人才会受人敬重！显然，这位老夫子在众人看起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自然不在此列。甚至，只能靠着教教小孩子，来勉强在这平安镇生活度日。

    老夫子对此，也往往只是沉默以对，从来不做辩驳，似也是默认了！

    至于“老童生”这个名号，说来也有一番来历…

    据说，这位老夫子出身于西岳城下辖的一所村镇。当然，这所村镇也与这神州大陆上万千众多的小村小镇一样，平平无奇，无甚特殊之处。

    当时，包括这西岳城及周边之地，还是由此地的一个小国—北燕，统治。北燕国力不强，却颇为重视文风。

    这位老夫子少年时，于儒学一道颇有天分，三岁能言，五岁能诗，在这小镇的十里八乡，享有“神童”之称。当时正逢一位县学的教谕外出，路遇老夫子，便惜于其才，收在门下悉心教导。而老夫子也果然不负众望，十二岁时便过了县试，得中童生，被举荐入西岳城进学！

    然而，到了这西岳城，老夫子似是江郎才尽。进学几年，随后考了几次，皆是落榜！老夫子在这接连的打击之下，形销骨立，整日蹉跎，消磨度日！

    之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老夫子决心重拾自己荒废的学业！然而，事不遂人愿，就在他重拾书本，再次备考时，一场战争突如其来。北燕，亡了！

    战争带来的兵灾，席卷了整个西岳城及周边大地！无奈之下，老夫子只能匆忙赶回去，见他那一直以为无颜相见的恩师和家人。然而，待他赶回县里，却只来得及见恩师的最后一面，便亲眼目睹恩师与敌军战死城下！

    ……

    恩师战死，回到昔日的小村镇，但这里已经没有丝毫的人烟气！有的，只有烧焦的枯木，天空盘旋的乌鸦。入眼满是破败的村庄，一地已经干涸的血水和各处残破的尸首，只依稀见得昔日的模样！

    离去时，少年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再度归来，却已是国破家亡！这一刻，他知道，他的国没了，他的家也没了，这世间似也没有再记得他的人了！这神州之大，可有何处，是他的容身之地？

    ……

    半生蹉跎，身无尺寸功名，到头来，亦不过是一小小童生！身无立锥之地，兜兜转转，辗转流离，最后便流落到了这平安镇。

    从此，这平安镇，便有了一座学堂—见学斋，多了一位老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