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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絮果 (第1/5页)
吴亥有时候会想,大抵只有北国那样的寒风烈酒,才能养出那么桀骜不驯的人。 九重宫阙里砌有一座高楼,高可摘星揽月。某日通红雪夜,吴亥坐于高楼,沏了一壶烧喉烈酒,想一个人。 一个被他亲手杀掉的人。 浊酒里印着月色,月随水波盈盈。吴亥扶着玉栏,凤目微眯,望着酒盏里虚影的圆月,伸手指进去,恍恍然以为能够将其捞上来。 水中捞月怎么能捞得起?这么一搅,月华碎成了星子。 “圣上,您...可要搀扶?” 宫人不敢大声,埋头叩首,低声提醒。 吴亥侧首,冲宫人微微一笑。宫人只觉惊艳,不敢直视又不舍移眼,目露痴迷之色。 这让吴亥不悦,沉下脸冷然斥他:“这样就不像了。” 不像。 那个人才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宫人一瞬间清醒,万分惶恐,埋头在地,不敢再看。 吴亥抬手揉了揉额角,手中酒盏于高台零落,破风而下砸进了雪地。 宫人又劝:“高处孤寒,夜深风雪大,圣上醉了,还是回宫歇息吧。” 吴亥走近,伸手去摸这宫人眼角。指腹一团凉意,凤目迷蒙,呵气成白,沉沉念出了一个名字。 “燕燎...” 宫人一颤。 “朕说了!不要露出这种神情!”从梦境中清醒,吴亥猛地收了手。 宫人惊恐,慌忙磕头谢罪,烛火白砖,殷红血色如注。 吴亥看也不看他一眼,摔了头上冕旒,独自下了高楼。 烈酒醉人,摘星楼到后宫,一步一步仿佛都是劫数。路上所见的每个宫人,似乎都带上了几分那人的影子。可影子终究是影子,轻轻一触,就碎成了星子。 直至走到寝宫门前,看见黑裳抱刀的正主冷然看着自己,嗤笑着表达着不屑,吴亥才明白,不是他醉到发梦发痴在旁人身上寻找影子,而是他又发病了。 一错不错望着人影,吴亥喜极更咽。 —— 发病时难辨虚实真伪。看到的尽是些死人。 最开始犯病是三年前,是上朝时坐听臣子启奏,忽然看到了燕燎。 燕燎出现在殿门前,站在自己弯弓拉箭那处,提着刀,披一身暖阳,明眸夹火。 来得太真实,地上还投着他的影子。 吴亥倏然扔开手中奏折,惊悚站起直直和他对视,那一瞬间不知为何,浑身血液冲到头顶,背脊发麻。 像是奇怪的喜悦,让他毛骨颤栗。 可立刻又觉出不对,死人怎么能复活? 穿心而死,又被大火烧成灰烬,一丝一痕都不存于人世,被抹去地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怎么能再完好地出现? 吴亥揉了揉眼睛。 再睁开时,燕燎还站在那处,只是手中刀举在了脖口,翻腕间一个细微动作,血溅金殿。 吴亥:“!!” 枯木逢春又枯,铺天盖地的红钻进眼底脑海,太阳穴突突直跳,吴亥错愕往后惊退,陷入了短暂地失明...... 满殿文武被这莫名的变故惊到了,不知圣上突然错乱是为何故,一时间顾不得尊卑,离得近的重臣赶忙上前欲要搀扶。大殿上一片混乱。 “别碰朕!” 复明后满眼所视竟然都是姑苏吴门子弟。 “来人!速速将逆贼斩杀!” 一脚踹开身前的人,吴亥高声呼唤禁卫。殿内慌乱成一团,殿外禁卫不知所以,手起刀落间,又是大片的红。 ...... 等吴亥冷静下来才发现,这里既没有燕燎,也没有什么吴门子弟,有的只是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还温热着,横呈在他面前。 离得远的那些大臣们惶恐失色,跪在地上两股颤颤,谁也不敢吭声。 吴亥惊魂未定,猛地闭上了眼。 而这只是个开始。 自那日起,燕燎时不时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有时是在身边擦肩走过,有时是坐在宫阁檐角,有时是抱着通红的刀远远跟着... 只是每当吴亥想要靠近,那无比真实的人就会拔刀自刎,决绝撒下一团血液,炽烈如火,却烧的吴亥手脚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