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世界 (第2/2页)
r> 只是,我哥和我根本就没有谈过关于外公的事情,我们的话题,无非就是:学习、游戏、喜欢的女孩。 一路敲锣打鼓的,我都不知道是在送葬还是送自家女子出嫁。 外公的亲人里,还有很多我以前从未见过的面孔,最多的就是一些小学模样的孩子。毕竟是葬礼,他们说笑的声音也不敢太明显。 哭泣的声音随着我和我哥越走越前面而逐渐清晰,两个哭丧的叫喊此起彼伏,声声敲进了我和我哥的心。 我俩对视了一眼,看向了前方我母亲和四姨。 哥是四姨的儿子,所以对她俩的声音我们都非常熟悉。我们的两个母亲互相搀扶着,走在抬着的棺材旁边,掩面痛哭。 “妈……别哭了。”哥走上去拍了下四姨。四姨却猛地抖了一下肩膀,将哥的手顶了下来。 我无奈地拍拍哥,用眼神告诉她:不可能不哭的。 至亲的、养育自己半辈子的亲人离世,甚至在他合眼前,都没能再让他看看自己。这是多少现在忙碌的七零后吃饭时将筷子狠狠砸地的悔恨,又是多少七零后开车时一个急刹伏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的崩溃。
更何况,也不会有人为外公这么哭泣了,哪怕是我们这一辈的孩子,我们有些比较远的旁系血亲,甚至是我连续开车十几个小时赶来的父亲,也只是跟在队伍后面,点起一根烟,蹙着眉,满脸憔悴地拖沓着皮鞋。 上山的路弯弯曲曲,爬了一个小时的山,终于是来到了墓地。一切简单的仪式流程后,外婆再也忍不住悲伤,她拖着娇小的身躯,滑进了土坑里,扑倒在棺材上,伤心欲绝。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的,也许对他们而言这老婆婆是在浪费时间。我只是觉得,外婆年轻时,肯定也这样扑进外公的怀里,肆意宣泄过自己的悲伤吧。 曾经的眷侣都未曾向往过天荒地老,但是没有人能逃出墓碑前的无力感,这是我们每个人难免的结局。 也许我们不会懂这种悲伤,对孩子们,甚至是对三十多岁的而立之年者,这些也就当做是在拍摄现场看没有特效的电视剧吧。 无聊的我一直在研究周围人的言语和表情,有一个问题逐渐浮现出来:为什么他们的脸上有一种期待呢? 然后下山了,我就懂了。 看到外公家院子前面摆着的十几张桌子才懂的。 “这是村里人的习俗。”哥这么跟我解释。 我愣愣地坐在哭红眼的母亲身边,拿起一杯椰汁,怎么都觉得不入味。再夹一块酥rou,可是我抬头,恍惚间看见外公居然还在楼顶上晒着谷子。想到这居然是为死人摆的宴席,我将这没嚼上几口的酥rou一口吐到了盘子里。 而那些参与宴席的村民、亲人,还是吃得那么尽兴,扬起头大口喝酒的样子,像极了太白“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气魄。 “走吧。”如坐针毡了半个小时,我离开了这群人的笑脸,“离开这个灰蒙蒙的世界吧。” “我真的觉得,就是,家里没一个长辈不行。”母亲抽了下鼻子,望着窗外,“老人没了,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我坐在回程的车上,默默地听着母亲的啜泣。父亲望着前方,驶向了拐入县城的第一个路灯。 下午的夕阳,却被山灰掩盖着,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就像是人心跳动着,却扬起了一片灰蒙蒙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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