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2/2页)

得嶂抱似乎就坐在自己身边的亲近。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突破这距离的障碍，和嶂抱真切地坐在一起，她想拥抱他，强烈的渴望着，渴望到她开始缩紧脖子，拉扯自己的衣襟。这种距离和渴望的矛盾让她难过，于是，笑着笑着，就有泪滴在手背上了。

    隋晶鑫回去公寓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郑翰把电脑屏幕砸裂了，深灰色的屏幕，略微凸起的玻璃面，如同一个冷酷的人脸，被狠狠地突袭了一下，一道凌厉的裂纹从一个角漫展到另一个角，玻璃面能映出的所有物体都分裂地变了形。电脑椅狼狈地倒在一边，一桌一地的烟蒂携带着烟灰散的到处都是，散发出隔夜火车站候车室的闷臭味道。

    隋晶鑫闪动着睫毛，扫了几眼，没有停留，便开始四处取出自己的物品，趁着郑翰不在家，她必须快速地行动，把自己的痕迹从这个小屋里抽离。

    她不仅打包了自己的衣物，洗漱用品，照片，小玩意儿，连自己用过的勺子，擦手的小毛巾都一并带走，她不想任何和自己有关的东西留在这个屋里。这个曾经让她无限憧憬过的小公寓，边边角角都被她打量设计装饰过的地方，现在狼藉的不堪入目，她的任何东西再留在这里都是扎眼的，所以必须全部清走。

    隋晶鑫以为她自己会哭着离开，然而，她到放下钥匙，锁上门的那一瞬间，也只是松了口气而已。二十几岁的她，开始明白婚姻是坟墓的苍凉比喻，海誓山盟的爱情在细碎的生活沙砾中遍体鳞伤，支离破碎，最终连难过不舍的戏份都被删减掉，只剩下冷漠离开。

    外面下起了雨，那是太阳雨，刺眼的光线和横冲直撞的雨丝交织着，纠缠着，隋晶鑫坐上出租车，轻拭着行李箱上的水滴，更像是某种仪式，把关于那个家的一切拭去。

    嶂抱打来电话的时候，隋晶鑫正在宿舍公共卫生间搓洗衣物，隋晶鑫的慢声细语迅速被卫生间其他女生高亢欢快的聊天音量盖掉了，嶂抱无奈地说，还是发信息吧，你们女生宿舍果然名不虚传的吵。

    隋晶鑫很得意，恰在自己搬回宿舍的下午和嶂抱通到电话，那么她之前在校外构筑爱巢的历史就瞒天过海的抹去了。还好没有把手机丢掉或者处理，在宿舍没有电脑的情况下，她和嶂抱可以清晰地知道对方的动向。她满心满脑的是嶂抱，关于郑翰，或者戴伟明的影像，很成功地丢去了记忆的犄角旮旯。

    隋晶鑫和嶂抱从来没有交换过照片，甚至他们都没有过问过对方的样貌，对于女生的评价，嶂抱只简单的说，只要跟他妈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就可以，他就喜欢。

    隋晶鑫没有见过嶂抱妈的照片，只是从他的叙述中拼凑出来的形象，她应该是个矮小但很结实的女子，有着和身型不匹配的高嗓门，她话极多，且无趣，干起活来麻利但很粗糙。嶂抱说他爸形容他妈是风一样的女人，不是微风，不是晚风，而是狂风，暴风。他小小年纪就懂，吃吃的笑，被妈看见，一个布满茧子的巴掌呼的他几乎翻了个跟头，紧跟着是妈破了天际的谩骂音量，他捂着耳朵，看爸继续面无表情地坐着，冷静观看着自己的太太狂暴地撕碎画布，踢断画架，砸碎石膏像，用各种污言秽语指控着父子俩。

    隋晶鑫觉得很有意思，每个家庭竟然是这样的不同，嶂抱的家和自己家的情形正好反了个，她不禁幻想，如果父亲隋满晖和嶂抱妈过日子会是个什么天崩地裂的景象，她突然冒出一个词：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短暂的开心过后，她开始怜惜嶂抱，这个仅仅大她一岁的男孩，从12岁开始自愿在外面独立生活，该是受了家里怎样的苦。隋晶鑫的内心涌出一种母爱一样的情愫，她想对嶂抱好，要加倍的好，类似补偿的好。

    隋晶鑫给曾经楼上邻居的学姐写了信，除了真诚的问候，感谢学姐留下了钥匙，让她在不得已的夜晚，有个栖身的地方。还用整整两页纸，如泣如诉地叙说了她和郑翰分手的来龙去脉，她用很多笔触来痛说自己所受的委屈，大概潜意识里，只有加重自己的惨，才能减轻她和嶂抱暗度陈仓的罪吧。

    学姐回信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了，这时的天地不再有冰霜，太阳开始把所有照佛的建筑暖热，草皮开始有新的生命契机，沉寂了一个季节的鸟儿，重新飞上枝头，万物回春，包括隋晶鑫的爱情。

    这两个月，隋晶鑫和嶂抱的关系更加亲密，和其他人不同，嶂抱更喜欢隋晶鑫的“鑫”字，他开始昵称隋晶鑫为小新，隋晶鑫称他是“抱抱”

    互相起独特的昵称是情侣进入黏腻期的前奏，隋晶鑫每天大把的时间要么在计算机中心和嶂抱在聊天板卿卿我我，要么在不同的地点用手机短信汇报自己的即刻心情。她把嶂抱每天严密的盘问当作是对自己无懈可击的爱，乃至每次嶂抱让她事无巨细地述说行程，她都心甘情愿，像个小女人被人握在手心里的柔柔弱弱。

    万物生发的季节，对于男男女女也是最萌动的时分，除了日常聊天，嶂抱会在特别的时刻发给隋晶鑫一些非常亲密的话语，敏感的用词常常看的隋晶鑫耳红心热，嶂抱不仅在绘画上天赋超高，在男女关系的撩拨上，也是超出常人的丰富，隋晶鑫不得不感叹于嶂抱的千面千语，他冷峻，他热情，他克制，他狂放，他保守，他风流。这一切都让隋晶鑫越来越迷恋这个男生了。

    学姐的回信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热情，寥寥的说了一下当下的工作，居住的环境，还有和学长的稳定关系，对于隋晶鑫两页纸控诉的郑翰之祸，学姐并没有给予评价，甚至连安慰都没有。隋晶鑫人生第一次觉得，友情冷却的速度是那么惊人。时隔多年，她才领悟到，对于初入社会的学长学姐，他们所在意的单位人际关系漩涡，远比校园情侣的天崩地裂要凶险的多，那些儿女情长都是不愁吃穿的学生们没事找事的剧情，自己眼看着碎银几两，柴米油盐，还哪有心情去观看别人家的变换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