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因素_患难之交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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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患难之交 (第1/2页)

    afriendinneed[1]

    我研究人类同胞已经有三十年了。对他们还是不怎么了解。雇佣仆人只看脸相恐怕不妥,但识人之初多半还是靠面孔来下判断的。从一个人的眼神,下颚的形状或嘴唇的轮廓,我们心里已经对它们的主人有了结论。我一直怀疑此类推断还是失算的时候多。为什么小说和戏剧往往脱离现实生活,就因为作者可能也是不得已,总让笔下的角色一点说不通的地方都没有。他们不敢让角色自相矛盾,因为一旦矛盾就不好理解了,但实际上我们大多数人不都是自相矛盾的吗?我们就是由偶然凑在一起的反复无常构成的。在逻辑学的书里,他们会告诉你像“黄色是管状的”,或者“感激重于空气”这样的话,说出来荒诞不经;但在那些混合成我们自身的格格不入之中,黄色很可能就是一辆马车,而感激也会是下个礼拜周三或周四中的一天。听到别人说自己对人的第一印象从来不会错时,我一般都只耸耸肩。这样的人恐怕没有什么见地,要么就是太好面子。就拿我自己来说,认识一个人的时间越长,就越发觉得这个人费解:和我来往最久的朋友正是那些我对他们一无所知的人。

    我想到这些事,是因为在早报里读到爱德华·海德·伯顿在神户去世了。他是个生意人,在日本做买卖做了很多年。我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但很感兴趣,那是因为有一次他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要不是从他嘴里亲口听到,我绝不会相信那是他的所作所为。不管看他的外貌还是举止,都像是一种特定的典型:如果这世上真有人半分矛盾都找不出,那一定就是伯顿这样的。这也让我在得知那件事之后更为震惊。他个头很小,勉强有个五英尺四英寸[2],特别瘦弱;头发白了,眼珠是蓝色的,红脸蛋上都是皱纹。据我推测,当初认识的时候伯顿大概六十岁左右。他的着装永远低调、挺括,和自己的岁数、地位相称。

    虽然办公的地方在神户,伯顿经常到横滨来。有一回为了等一艘船,我正好在那里待了几天,和他在英国俱乐部结识了。我们打了桥牌。他牌技出色,而且在牌桌上十分大度;不管是打牌还是之后喝酒,他话都不多,但说得都在理,而且有种含蓄的冷幽默。在俱乐部似乎伯顿人缘很好,他走了之后,大家纷纷都说没有谁比他更值得来往了。又碰巧我们都住在格兰德大酒店,第二天他邀请我一同进餐。他的妻子也在场,一个胖胖的老妇人,脸上常带着微笑;同桌的还有他的两个女儿。很显然这是一个融洽、温馨的家庭。在我看来,伯顿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点是他的友善,那双温和的蓝眼睛让人看着非常舒服。他的声音也很和蔼,想象不出生气时提高嗓门会什么样;笑容也是那么宽厚。像他这样的人会吸引你,就是因为感受得到他对人类同胞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友爱。伯顿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但也不要误会,他的温柔里一点也没有那种让人讨厌的多愁善感:喜欢打牌,喜欢鸡尾酒,粗鄙的故事讲起来特别生动,据说年轻的时候还擅长运动。他很有钱,其中没有一分不是他自己打拼得来的。我想伯顿招人喜欢的一点是他那么矮小、瘦弱,让你本能地生出保护他的冲动。这样的人你总觉得他连一个苍蝇也不会忍心杀死。

    一天下午我坐在格兰德酒店的休息厅里。那是在大地震之前,他们在厅里摆的都是皮质的扶手椅。窗外视野开阔,看得到港口里的繁忙气象。有定期开往温哥华、旧金山的巨轮,也有要经上海、香港、新加坡转道去欧洲的。各个国家的货船都有,经过大风大浪露出了疲态。中式帆船的尾部特别高,船帆五颜六色。此外,还有无以计数的舢板。这是个忙碌的场面,本该让人兴奋,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在眼里却能让我静下心来。这里面有种浪漫,仿佛只要伸出手去就触摸得到。

    没过多久,伯顿进来了,注意到我,就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我们来点小酒怎么样?”

    他一击掌,有个服务生就过来了,伯顿点了两杯杜松子汽酒。酒上来的时候,酒店外面的街上走过一个人,看到我,跟我挥了挥手。

    我也点头致意之后,伯顿问道:“你认识特纳?”

    “在俱乐部见过。他们说这是位靠国内汇款过活的人。”

    “此话不假。这里有好些这样的人。”

    “他桥牌打得不赖。”

    “一般这样的人都打得一手好牌。去年来了一个家伙,巧的是姓氏跟我一样,是我见过桥牌打得最好的人。我估计你在伦敦应该也没遇到过他。说自己名叫莱尼·伯顿。似乎是很多高级俱乐部的会员。”

    “我的确记不起来见过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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