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悖的感应 (第2/2页)
坐到旁边的台阶上,拿了支烟刚要放进嘴里,随欣眼疾手快地从兜里摸出火机帮他点上。 明显他愣了一下,就着随欣的打火机点燃烟后,身体后仰深深地吸了一口。 “您好眼力啊,确实我不是资深黑胶发烧友,确切地说,我对这些一点儿都不懂,也没什么兴趣。”随欣知道在真正懂行的人面前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否则一个不小心就翻了车。 她猜想,这珍藏的唱片一定也是老板的心头好,绝不单纯是价格的问题,也许老板不想明珠暗投,不想不懂行的人暴殄天物。 老板疑惑地看着她,没有言语,坐在那里听她的下文。 “我们从杭州专门过来的,这个唱片是我非常重要的一个朋友,为他的老师寻找的,哦,他老师和爱人的定情曲,准备在金婚纪念日上播放的。我想,半个世纪的热爱,应该配的上这张唱片出手的意义吧。”随欣慢悠悠地娓娓道来。 老板慢慢将烟从嘴中拿出,微微有些出神地凝视着某个地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想起了谁。 随欣觉得,也许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很有趣不是吗,我们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我们的痛,我们的喜,我们的怨恨和得意,都是那么真切,又那么具体。 我们不曾去看看别人,哦,原来我们也没有什么特别,都是这世上芸芸众生中的一枚。既不特殊,也不稀有。 当我们在黑夜中穿行,历经磨难和痛苦的时候,只要你放眼望去,在黑夜中跋涉的人很多、很多。其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劫、结、孑。 老板转过身去,在带来的整理箱里仔细翻找着,不一会儿就拿出一张包装简单的唱片,表情郑重地递给随欣。 随欣睁大眼睛看着手上的黑胶唱片:“哇,这就是吗!啧啧,这么贵的东西,您就这么随便的放在箱子里呀,真的是,”她将唱片举高认真端详起来,突然看向老板谨慎地说道,“您没懵我吧。” 老板脸色一变,伸手就要把唱片拿回来,随欣见状身手敏捷地躲了过去,呵呵眯着眼笑了起来:“您看您,脾气还挺急,我这不就是一问嘛。不懂还不兴问啦!您一个文艺气息这么重的人,可不兴这么小气啊。”说完讨巧地递上自己包里的烟。
老板轻哼了一声看了她一眼,接过烟,盯着她手里的唱片顾自说道:“这张黑胶老唱片是我珍藏许久的。我从八十年代末就开始卖唱片,到九十年代,那时候真是唱片的黄金时代呀,我店里的货经常脱销……”此刻他略有些沧桑的脸上透出些许神气的光亮来。 随欣似乎也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个音乐载体流行的顶峰时期。 “……到了九十年代末,两千年的时候,整个行业就开始走下坡路了。随着新载体的出现,哦就是像MP3、MP4、数字音乐等等这些,实体唱片就受到了很大的冲击。那时候啊家里人都劝我另谋职业,换个工作养家糊口,可是我呢就是喜欢干这个。”他看着随欣一副很有兴趣听下去的样子,不觉整个人松弛了下来。可能难得找到一个愿意听他讲过去的人吧,于是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后来您的店就关了吗?”随欣适时问道。 他吐出烟圈点点头:“嗯,关了。但还是喜欢,干别的什么工作都不带劲,辗转了半年就又重cao旧业了,”说着难得露出了笑意,“不过成了流动摊贩。” 随欣动容地说:“虽然我不懂,但能感受到您的热爱。我觉得您还是很幸运的,做着自己一直喜欢的事情,期间肯定经历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难处,但还是坚持下来了。” 老板半晌无言淡淡笑了笑,低头接着抽烟,说了句:“嗐,也没你说的那么励志,做这行既能享受音乐,又能交朋友,还能挣钱,就一直干着呗。等干到老的那一天,就歇啦,到时候呀,就和老朋友们每天喝喝茶、听听音乐。” 随欣看着他一脸放松憧憬的样子,脑筋一转,话锋就跟着转了:“嗯嗯没错,享受生活永远是活着的主题。咱们真的很有缘呀,我朋友的老师也会非常珍爱这张唱片的。您看这也算宝剑配英雄,绿水配青山了对不对!”说着站了起来接着说,“这价格您就走个友情价吧……” 老板听闻哈哈大笑起来,站起来收拾着摊位上的东西,瞅着她说道:“你这个小姑娘哦,合着在这里等着我呢,”摇了摇手指头,“一块钞票不能少,不要算了啊。” 老板说着伸出手示意随欣把胶片还给自己,还没等随欣回应,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开玩笑的老板,唱片我们要了。” 随欣回头看到安善若正笑吟吟地朝他们走过来,忍不住冲他挤挤眼睛,意思是得还价呀大哥。安善若接收到她的信息,忍住笑点了点头。 老板看看来人,又看看随欣问道:“怎么,这就是你说的非常重要的朋友?” 随欣赶紧咳嗽两声打岔:“老板,那打个八折吧。” 安善若在旁边也帮腔道:“对呀老板,看在我们千里寻知音的份儿上,您还是走个优惠吧。” 老板索性又坐了下来,敞敞快快地和他们聊了起来,当然其中一半的时间用来讨价还价。最后以一个双方都认可的价钱成交了这张限量版的黑胶老唱片,临走时老板还送给了随欣一张刘德华90年代的粤语专辑。 两人往回走时,随欣乐滋滋地捧着刘德华的专辑对安善若说:“这个赠品真是深得我心呀,我偶像。” 安善若饶有兴致地扭头看她:“是吗?” “嗯。我有两个偶像,这是其中一个。”随欣神采飞扬地答道,说着突然看向他,“您知道另一个是谁吗?” 安善若笑着摇摇头,猜测着答道:“也是歌手或者演员吗?” 随欣真诚地看着他大声说道:“是您呀!”说完爽朗又明媚地笑了起来,眼中有闪闪的亮光,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安善若瞬间被这明媚的笑容照进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不由跟着笑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随欣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随欣在面对他时那种自然流露出的小女人姿态,总在不经意间敲打着安善若紧锁的心门。而她的小聪明甚至是掩饰时的小伎俩,也总能让安善若哭笑不得。 还有一点,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受到,随欣对他有一种接近于极致的信任。但是,又矛盾地似乎总隔着一层什么,他说不清楚,是隐藏?是掩饰?还是什么?一种相悖的感应,让他也不禁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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