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浮叶翠海 (第2/2页)
“还没轮到公子介绍吧。” “嗯,嗯,我是,”徐治瑜装作呕吐,掩盖自己的语无伦次,“海州的……” 少女不慌不忙地从袖口拿出一张纸,纸张反反复复折过多次已经有些破损,她认真地在纸上寻找着什么,趁着她低头,徐治瑜这才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姑娘。 她弓着身子,娇小的身躯藏在黄色丝绸的外套下,双手捧着纸张端放在胸前的膝盖上,浅绿色的针缝将整个衣领分隔开,排列成一个个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的方格。她的长发扎起来,披在颈口上面,只剩鬓角的几缕发丝,在脸颊外面摆来摆去,偶尔吸附在眉角的汗滴上。 “啊,公子原来是海州的慜力!”少女在纸上找了一会儿,突然兴奋地说,“红忍jiejie以为你没来,还特意在你名字上划了个圈呢!” “你是在看我吗?”青春期的少女一般很难启齿这样问,可问题是徐治瑜确确实实眼晴一直盯着她。 “哦,我只是,只是,”徐治瑜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是在下失礼了。” 轮到了徐治瑜介绍自己,他顿时很慌乱,于是少女站起来,她把双手背在身体后面,先是靠着窗口活动了一下有点僵硬的上肢,然后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位是来自海州的慜力公子,他身体有点不适,我帮忙介绍一下。” 说完,她又低下头望着徐知谕,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她真得喜欢笑,那种很随性的笑,那个年纪少女独有的笑。徐治瑜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她的笑靥,喜欢到上瘾。 “问半生可否遗恨,只叹未有同游路。 江南江北孤舟客,月下十载星河。 相逢乐,别后苦,凡尘三世秋林渡。 卿可知否,望万里惊鸿,寒江孤影,黄衣游丝瘦。
乌篷船,谁念江水来去,徽湘红绣如初。 夜来梦醒难平绪,秋鸟飞霞伴雨。 天应妒,地若苦,无情无爱莫如土。 河山万隅,狼烟难述,风止浪静,来访泊船处。” 许多年后,徐治瑜被囚禁在秀川戏场的小院里,回忆起自己的过往时光,不为失去的权势而遗憾,却总放不下与那个叫叶凡的姑娘的初见。 “还有三天时光,大家再慢慢熟悉,下面由浮叶先生给大家讲解我们墨者之道。”黄衣少女的话把徐治瑜思绪拉了回来。 “还有三天时间,许多道理我们逐步探讨,今天只讨论一个问题,如今社稷败坏、百姓疾苦的根源在哪?我们墨者如何解救这天下苍生?”那个带着书箱的中年人走到船舱中央,他处于众人之间,表情充满了贤者的自信与悠然。 “小辈谦让,私以为,豪绅欺压、官不为民是主要原因,”一个男子站起来,“我是河州人,家里原有几十亩土地,前几年赶上旱灾,粮食歉收,春夏之时全家基本已无米粟,只好借粮于大户,没想到大户趁机提高利息,而官府根本不管我们的生死,几年之后家里土地基本全用于抵押了,如今我妻儿流落安州,而爹娘已死于逃荒路上。” “用人不尚贤能唯论关系,帝都的大员们无不有田千亩,他们垄断了官学,控制了科举,尚书弟子无平民,寒门却难出贵子,我们的生活怎能不坏?”另一个男子说道,“我是一个木匠,靠着手艺尚能生存,可根本没钱送儿子去私塾先生那,前些年听闻景山郭啸先生免费收徒,可名额有限,路途又远,只能放弃。” “你们说得都对,”浮叶先生首先赞许了二人,“私以为,人事即社稷,先贤有言,‘使天下之为善者,可而劝也’,‘察其所能,而慎与官’,明明有积弊却不思进取,全在不用贤人、不选贤才。” “那庙堂之上的士大夫们怎么也比我们这粗鄙老百姓强吧,他们都不算贤人,那治理天下难道靠咱们这些农民、手艺人吗?”方才那位木匠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不,各位不要轻视自己,造木器皇帝不如先生,事农桑宰相不如谦让先生,论剑术大将军也莫如翠海先生,”浮叶斩钉截铁,“王公大人骨rou至亲,面目美好者,无故富贵,若使治其国家,岂能不乱?诸位都是有天赋之人,只是没有机会习治理天下之道而已。” “大家只是生在了平常人家,若生在皇帝身边,哪怕是一个太监,也能大权独揽,享尽荣华富贵,”壮硕老者起身,声音低沉,“漠刃亲身经历过,在权力、地位、财富面前,小人物们只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当权者用来牺牲的工具,而他们却把这种牺牲以之乎者也的方式写进书里,让小人物们牺牲得心甘情愿。” “所以儒士们描述的那个大同社会都是骗人的把戏,我们不要以血缘去论身份,我们不要以出身论英雄,我们要让小人物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来!”浮叶的发言震撼了众人,“生逢乱世,各位天工坊弟子,你们身为墨道传人,无论你们居庙堂上,还是于市市井间,都应该做好准备,墨者,生而为市井百姓,尚贤尚同,兼爱非攻!” “兼爱天下,墨道永存!”翠海带头高呼。 徐治瑜躲在众人之间,听到这里吓了一大跳,但也觉得这些所谓的墨者所言也有道理。接下来的三天,他就这样以一个他不知道是谁的人的身份隐藏在这群人之间,听了浮叶讲了三天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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