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笑_第一百六十六章 安慰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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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安慰 (第1/3页)

    风吹得树下影子晃了几晃,人却如钉死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陆曈退开一点距离,颔首道:“裴大人。”

    裴云暎笑着看一眼纪珣,才道:“萧副使傍晚突然头痛,陆医官随我去看看?”

    不管他这理由是真是假,总好过在这里与纪珣僵持,纪珣的质问太过清楚没有半点遮掩,她那已经不怎么值钱的自尊心,也会被这正义的剑刃切碎。

    陆曈点头:“好。我去拿医箱。”言罢转身要与裴云暎一道离开。

    “等等。”

    身后传来纪珣的声音。

    陆曈脚步一顿。

    那人声音仍是冷冷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公正一如既往。

    “陆医官医术不达,裴殿帅不妨换一位医官。”

    陆曈动作微僵。

    这是委婉的劝说,也是光明正大的怀疑。

    他已不再以看一个医官的目光在看她,他真正认为她“心术不正何以为医”,才会这样提醒裴云暎,让他换一位真正的医官前往。

    裴云暎也听出了这话里的警告。

    停了停,他笑着转身,看向面前男子。

    “不用换。”

    “我看她很好,殿前司没那么多规矩,禁卫们也喜欢陆医官得很。”

    纪珣不由一怔。

    面前青年站在明亮灯火下,微暖的灯色映在他漆黑的瞳眸里,噙着的笑意似乎也泛着点冷淡。

    他与这位殿前司指挥使相交不多,私下就没说过几句话,大部分时候都是从旁人嘴里听到他的消息。虽然裴云暎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是位亲切有礼的贵门世子,可御内医官难免从旁人嘴里听到对他更真实的评价。

    他根本不如表面看起来一般明朗和煦,不过伪装。

    然而此刻,纪珣却从对方眼中窥出一丝不悦,连遮掩都不屑。

    像在为身边人撑腰。

    裴云暎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他,转身示意陆曈:“走吧,陆医官。”

    陆曈回神,取了医箱跟上了他的脚步。

    她确实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二人的影子随着那盏梨花灯渐渐远去,庭院倏然又暗了下来,远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有医官声音响起:“纪医官。”

    是去药库盘点的医官们回来了。

    纪珣对他们点一点头,又望着那暗色良久,才收回视线,也跟着离开了。

    ……

    夜风没了医官院树丛的遮掩,在街巷横冲直撞起来,便冷上得多。

    陆曈随着裴云暎一道往巷口的马车走去。

    明明已出了医官院的大门,那扇朱色大门将夜色分隔成两个不相容的世界,陆曈却恍惚觉得身后仍有一道锐利视线追逐着自己,而她难以面对,便只能匆匆逃离。

    这异于平时的沉默让身边人察觉到了。

    裴云暎瞥她一眼,漫不经心开口:“你刚才怎么不还口?”

    陆曈一顿。

    “平日里见着我处处针锋相对,对这个纪珣倒是规矩得很,刚才看见陆医官站着挨骂,我还以为看错人了。”

    这话说得揶揄,一时间倒冲散了陆曈方才面对纪珣时的难堪,她抬头怒视着眼前人:“你偷听我说话?”

    “偷听?”裴云暎好笑:“我哪有那么无聊?”

    “医官院大门未关,你们两个站得光明正大,那位纪医官声音可不小。”

    陆曈沉默。

    这话倒不假。

    事实上,若不是裴云暎来得及时,再等片刻,药库里捡药材的医官们回来,所有人都能看见纪珣质问她的这一幕了。

    “刚刚怎么不反驳?”他问。

    陆曈定了定神,道:“反驳什么,他说的也是事实。我本来就心术不正,你不是最清楚么?”

    裴云暎脚步微顿,终于察觉有些不对,垂眸朝她看去。

    她背着医箱走在他身侧,神色不冷不热与寻常无异,然而裴云暎却觉得今日的她比从前更黯然,就如方才他走进医官院,看见她与纪珣僵持的那一刻。

    他知道陆曈狡猾又冷静,口舌上从不愿意吃亏,纪珣的那一番质问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随口讽刺反驳,然而她只是安静地站在树下,风灯幽微,昏暗夜色令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可他没来由的觉得,那一刻的她似乎是想逃离此地的。

    似乎无地自容。

    他从来懒得搭理旁人的事,总要维持一个安全的分寸感,然而在那一瞬间,竟对她生出一丝不忍。不忍再见她如陡然被抛掷尴尬境地的孩童,露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失措。

    于是他走了出去,打断了他们二人。

    她还在往前走,夜风吹起她的裙角,裴云暎看了她一眼,突然道:“纪家那位公子风情高逸,修德雅正,不知人性歹浊。他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金显荣这些年好色无德,真用了毒草也没什么,就当为民除害了。”

    语调散漫,像是不经意的闲谈。

    陆曈不语。

    她自然明白。

    纪珣家世不凡,府中皆是清流学士,自小礼义廉耻深居于心,身边人敬他慕他,他遇到的恶人太少,于是遇到她这样工于心计的恶人,才会尤为厌恶。

    冰炭不同器,自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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