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_第十八章 / 采访是病友间的相互探问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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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 采访是病友间的相互探问 (第3/7页)

男孩不能宠,我怕他以后给我惹事。”

    药家鑫在庭审时说:“从小,上初中开始我就特别压抑,经常想自杀,因为除了无休止练琴外,我看不到任何人生希望。我就觉得活着没有意思,觉得别人都很快乐,我自己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对同学说过:“我心理可能有些扭曲了。”

    同学说,他沉迷一事时往往近于狂热,喜欢日本歌星滨崎步,mp3里全是她的歌,他不懂日文,就全标成中文,在ktv只唱这个人的歌,在网吧里下载一个关于滨崎步的游戏时,有人喊地震,大家都跑出去,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里面,说“如果跑出去又得重下”。

    他开始上网,打游戏,逃学,父亲认为这是网瘾,有段时间专门不工作,只在家盯着他。一个月,药家鑫被关在居民楼的地下室里,除了上课,吃住都在里面,没有窗,从外面锁上。

    药家鑫是什么感受,药庆卫并不知道,“他没有跟我交流,我们也体会不了他心理的斗争过程。”他加了一句:“但是以后很正常了,他好了。”

    药家鑫对父亲的意志有过一次反抗,中学上了法制课后,他拿着书回来说爸爸压迫他、管着他。药庆卫陪着儿子翻了一遍书,告诉他:“我是你的监护人,当然要管你,不然你犯了错就要我来承担责任。”

    去做节目之前,老范发过一个报道给我看,说药家鑫做过双眼皮手术,还说梦想有了五百万就去整容。底下评论里都在骂“变态”,我当时看了,嘴角“咝”了一下,也略有些反感。

    在他家里,我们想拍摄他过去的资料,发现初中后他没有照片,全家福里也没有他,他母亲说他初一发育变胖后不愿意再拍照,当时体重是一百六十八斤,不到一米六五,胖到了胸前的骨头压迫肌肉产生剧痛,医生说再不减肥有生命危险。药庆卫说:“他在特别胖的时候,眼睛就不容易看见,尤其一笑的时候,眼睛就没了,别人就笑他,他就跟我说要整容。”

    “你怎么说?”

    “他说这个我就打击他,”药庆卫说,“我说好不好都是父母给你的,如果破坏了以后就是对我的不尊重——也不是不交流,不过我说的话有可能有点……像他妈说的,让人有点接受不了。”

    他又接了一句:“但是我说的应该是正确的。”

    药家鑫之后绕过父亲,有什么事跟母亲说,他妈说:“他太在意了,总是说,总是说,说这个遗传怎么这样啊,我爸的双眼皮为什么我没有?我可怜这孩子,尽量满足他,所以我就同意让他去割了双眼皮。”

    他用了四个月时间减肥,瘦了六十多斤,以至得了胃溃疡。

    日后他考上大学,外公奖励了他一万块钱,他花了一半去做了双眼皮的整形手术。

    药庆卫说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鼓励过儿子,这是他的教育方法:“他非常热衷干的事我都会打击他,我就是不让你过热,我就想浇点凉水,不要那么过激。”

    他不愿意让儿子考音乐学院,极力想让他学理科:“其实也是从经济考虑的,但是我不能跟孩子说这个话。”他背地里去找了教钢琴课的老师,让老师多打击儿子。

    药家鑫一直不知内情,他对父亲说过:“我上一次课,被打击一次,越上我越没有信心。”

    他还是学下来了,专业考了第一。

    他从大一开始兼职挣钱,在酒店大堂弹琴,后来当家教,打多份工,在城郊之间往返,他妈希望给他买车,“一个学生晚上十一点才回来,不安全”,他爸不同意,因为这样太张扬,会把退役的费用全花光,后来是他妈硬作了主,他爸点头的前提是药家鑫每个月给家里一千块钱。

    药家鑫买过一把电动按摩椅给药庆卫,他没有喜意,只说:“我要的不是这个,只有一个要求,将来你挣不着钱,别问我要。”

    狂热与极寒交激,焠出一颗赤红滚热的心。药庆卫带着疑惑说:“他挣钱好像上了瘾一样,这个月挣四千,下个月就要挣五千。”

    他说“上了瘾”的口气像是在形容一个病人。但他也没问儿子为何如此,觉得“上进就好”。

    出事当天,夜里十一点左右,药家鑫开着车返回家。

    法官问过他,你是向哪个方向开?

    他说:“对不起,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四个月前才开上。在路上“打开影碟机看滨崎步的演唱会”,边看边开。“又开了一会儿,只听‘嗵’的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装着刀的包就放在副驾驶位置上,下车查看时,他是随身带着包下去的。因为“我父母叮嘱我,贵重物品要随身携带”。

    他看见张妙躺在地上,哎哟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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