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终于成了熟人 (第1/1页)
恪齐半蹲着身子,手揪着绒线球放在身后,用别扭的姿势蹦蹦跳跳。 心都碎了。 那几个变态班的变态,不好意思当着老师的面欢呼。但他们鼓掌了。 兰泽乱写的十几道题,居然还都是对的。甚至一点不规范都没有。 但对不对的,并不影响代写作业这件事本身的性质。而且令恪齐修改起来格外艰难。不过,他就算提交修改了前面几道题也没用,老师反正早都知道了。 按理说,代写作业不是一个人的事,两人都该受罚。 但是,变态班的班主任老师基本不管事。主要负责给全班泡茶,向同学们传播茶水的好处;在学生忙正经事的时候,他坐一边品茶。 变态学生们清闲得很。从一开始就不正经上课。他们的考核标准也和别人不一样。 第一个学期,老师只是让他们互相教会“任何东西”。什么都行。反正教不会别人,就算不上有本事。 他们整天喝茶,乱七八糟地上课,然后开会,制定各种关于“上课”、“开会”和“教会别人”的规则。 恪齐的好朋友王二是个高人。虽然总是很没存在感,但在这个学期,他简直是超新星爆发,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耀眼。 他只看了一眼恪齐爸爸送给儿子画笔上的绦子。自己找资料瞎琢磨了几天传统手工艺,就开始一步步教会全班同学编绳子。他的课上得很成功。是男生里唯一的考核满分。 从第二个学期开始,老师让他们全班找个大家都想做的东西,自己开会讨论怎么实现。然后把涉及到的任务拆分成任务小组,小组内每人负责一小块知识内容。全班继续学生教学生,最后想办法把东西做出来。 之后,老师又让他们琢磨,找一件大家都想做的事情,怎么才能实现。 学习效果怎么样不知道。至少这些熊孩子都挺团结的。大概他们的智商终于用在了互相说服上面,慢慢地也掌握了谈判和妥协的艺术。 每年调整分班,廿六变态班也有人进进出出。但大多数人,一直都在里面。 当年的无数事实证明,小屁孩确实变聪明了。他不但没有中途掉出变态班,后来更是开挂到起飞。 说好了跑步厉害,未来要当体育生的呢? 兰泽每年参加运动会,总能拿到奖励的代金券。但他每年也都没有刻苦训练过,完全就是靠天赋。 路程越长,他的优势越明显。 反正别人跑不过他…… 但想到这货是变态班的,人人就都释然了。 后来,大家到了十五岁,集体升上了高年级。 变态班中的一些人,被选拔出来,开始和学兄学姐们一起,每天上午到附近大学城通勤;另一些人和两个天才班的八十个人一样,在全校范围内自由选课。 兰泽早上坐校车去通勤,中午才回来。每天只有半天在本校。 有一天,他和另一个变态炸了学校礼堂。 屋顶掀飞了,扣在小树林上。 作案动机是什么?校园传说可多了。恪齐反正一个都不信。居然还有人绘声绘色地说,他的好朋友王二是给两个主犯望风的。呵……怎么可能? 两只熊孩子各自被流放到外国继续上学。或者叫做……流学。 兰泽出国流学回来,已经是二二三〇年的夏天。他在恪齐眼前一闪而过。夏天结束,就正式去上大学。 到了恪齐上大学的时候,兰泽同时在读两个专业的博士,还当着高等数学大课的助教,耐心负责地辅导生命学院的几十个新生。恪齐作为新生之一,开始叫他小兰老师。 见到熟悉的人,恪齐曾经倍感亲切。 虽然这个熟人终于变得身材高大,言行举止似乎也成熟稳重了起来,却依然有着一张瓷娃娃的脸。看上去比新生更像新生。而好看的脸,总让人心生好感。 后来,大家都不再是学生,都离开了大学城…… 恪齐大概是选了个不适合自己的专业,对未来一片迷茫。 熟人还是叫作兰泽,却越变越陌生。当年他曾经搞了个小公司,恪齐就想跟去打打杂。 谁知道,那家伙冷漠得很。带别人一起飞,却不打算带恪齐飞。 不提也罢。 几十年过去。人生的低谷、悬崖、深坑……摔着摔着,怎么着,也算是爬出来了吧。
如今,大家都已经到了养老的年纪。 八三年。恪齐七十一岁。 山中的夏天,树影婆娑。 禅寺的后院,长满了驱蚊的香草。 他是个自在的老人家。 午睡起床,站在树荫下,听着醒神的音乐,切碎卷心菜和胡萝卜,一层层地装进大陶罐,撒上盐,为寺里的斋堂腌渍可口的小菜。这些小菜启出之后,拌上麻油和碎薄荷,会抓住来访居士的胃,让他们在山上的客房多住几天。 一阵风从前院的方向吹来,满园回荡着草木清香。 一只奇形怪状的黑白色飞行器从天而降,很快被树木和房屋遮住了飘落的身影。 他抬头看了一眼,摇摇头,不以为意。 世界每天都在发生无数变化。看似新旧交替永无宁日,实则变化本身才是永恒。追逐变化是没有意义的。 “圆地师傅,圆地师傅!”一个年轻和尚的声音出现在他耳塞里,“师父说来的一位访客是您的老熟人,请您接待一下。您先收拾一下,人随后就到。” “谁来了?” 没有听到回答。 他擦干手,低头摸了一把宽大的老人版手环,停下音乐,把耳塞放回腕带中,站定想了想,“哦,王二。” 当年变态班的变态。王二,什么都懂。 所以……超级擅长聊天。他也老了。 老朋友要来。他盖上没填满的陶罐,装好没用完的蔬菜,收起砧板,解下围裙。 打开水龙头,洗去了干活时流的汗,又用毛巾连头带脸地擦干。 一抬头,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闯进了后院。 到底几个访客啊?这是! “你们这是……?”老年僧人圆地矜持而客气地拱手。 “哦,我们是负责安保的,您就当我们不存在。”其中一个小伙子呲牙笑了笑,立刻带队散开了。 圆地站在原地,扯了条干抹布,掸了掸布鞋上的浮灰,再直起身,就看见正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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