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逝者永生 (第2/3页)
里加速坠落,绿色的火星逐渐消弭在风中。 “永生者”是没有做梦的权利的。 虽然原因不同,但无论她还是赫麦尔,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不会老去也不会死亡。与其渴望着美好的东西永不消散,何不把这一场美丽的幻梦送给脆弱又美丽,生命短暂得像蜉蝣般的人类,以此祭奠往生者,让他们曾经的希望和幻梦都埋葬在这个冷漠又忙碌的人间。 而这世上的生灵之悲喜并不相通。 就在赫麦尔和L站在高楼之上,孤独地与星月为伴时,陆正在浴室里等艾丝蒂洗澡。 她的沐浴室相当豪华,除了普通的淋浴之外还有个带按摩功能的室内温泉。 温热的泉水一放满,整个室内都弥漫着温润氤氲的雾气,月华般的室内光线被雾气里细密的水珠折射开来,朦朦胧胧地敷在墙面米白色的石板上。 洗澡的地方和白色的整体洗漱台完全分开。 他可以听见潺潺的水声,抬眼就能欣赏不远处的温泉水滑洗凝脂,也可以听见她用不知名的语言唱的歌。 温泉旁边铺设着圆润光滑的鹅卵石,旁边完全透明的人工温室里,种植着两株四季开放的白玉兰。 公主周身珠光色的白色微芒漂浮在湿润的空气里,更是把眼前的场景衬得宛如仙境。 陆脖子上搭着毛巾,但头发还没完全擦干。水珠顺着发梢滴落下来,或者顺着鬓角和额角往下掉,他也没去擦。 他站起来,擦了擦镜子上的水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有种不真实感。 人类的大脑对于自己的长相认知很奇怪。 看见了照片和镜像,知道是自己,但要去仔细回想,自己的脸长什么样,眼睛长什么样,眉毛长什么样,却往往回忆不起来。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得知黎星去世,感到这个世界好像和平日里有点不太一样,今天看着镜子里自己只觉得比平日里更陌生一些。可能是因为电流不稳定的原因,头顶的灯光竟然闪动了一下。 艾丝蒂悦耳的歌声放缓了,声调凄美悠长,像是迷雾之海上引人沉水的塞壬海妖。 毫无预兆的,他脸上滴落的水滴速度显著降低了。 透明的液体在流速极度缓慢的时间里,表面张力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胶质似的以极缓慢的速度从脸上掉落下来。 镜子被他擦干净的部分再次蒙上了细小的薄薄水雾,只是水雾形成的速度也非常缓慢。而在被水雾覆盖的椭圆形镜面正中,他的脸线条变得柔和起来,甚至隐隐看得到一个颇有古意的女人的形象。 镜中人的脸曾经深深地烙在他的记忆深处,光是触碰起来都有种强烈的灼烧感。 人脑有自我保护机制,会把创伤性的回忆隐藏在最深的地方,以保证我们不至于会被往事逼到疯魔。 随着记忆中最后母亲被炸得只剩下残肢的惨状浮现在眼前,幼时早已模糊的回忆连带着那些尘封的模糊记忆的细节,就像是潮水似的涌入脑内。 弗洛伊德说,我们成年后爱上的人,都有我们父母的影子—— 而记忆里的母亲,和镜中人的脸孔重合起来,几乎是他所见过的最美的人。 乌发螓首,鹅蛋脸儿,瓷白的皮肤,细长的眼睛,森森的睫毛下一双碧绿的眼睛。 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这样的美人美得意大于形,甚至因为太不食人间烟火反而有点鬼气—— 像是翻开发黄的纸页,蒲松龄写的化了形的白狐,也像是喜多川歌麿的美人画里,顶着漫天风雪,抬起纸伞,伞下令人忘记呼吸的容颜。 陆看着镜中人又惊又喜,许多想和她说的话都噎在喉咙口,如鲠在喉。 “……母亲。” 在他还没说出话之前,镜中人对着他微微一笑,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耳边传来低语似飘渺的女声,一开始听不太真切,像是背景有强烈的难以辨别的杂音。镜像四周也出现了轻微的模糊和扭曲,几个不成形的灰色人脸挤在镜框附近,呼之欲出又逐渐消弭。 镜像最终还是稳定下来,而镜中人所说的东西也逐渐可以听清。 不过对方的嘴唇虽然翕动着,但说了些什么却晚一步进入脑海。 “……生与死也只是时间流动的节点,是时间流逝过程中的状态……想往前走,先往回看。” 陆看着自己曾经无力保护的母亲,心头百感交集。强烈的思念像是辛料和烈酒般直冲到鼻腔,冲得他头昏脑胀。 你和我说着这有什么意义呢? 与其和我说这么多,能不能让死去的人……能不能让你回来呢? 陆痛苦地按着太阳xue,牙关咬得紧紧的、牙龈几乎因为剧烈的疼痛被咬出血来——— 可即使在这种非常不舒服的情况下,他还是记住了对方跟自己说的两句话。 生与死也只是时间流动的节点,是时间流逝过程中的状态。 想往前走,先往回看。 接下去的话语都难以辨别,像是触碰到诸神黄昏的锁的时候那种情况,不知名的语言在耳边毫无秩序地响起,根本无法辨别内容。 而随着几不可辨的低语在颅内消失,那种强烈的痛感顺着太阳xue旁的神经蔓延而下,连带着整个面部和脖颈都又胀又痛。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