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草草_湘行二记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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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行二记 (第2/3页)

去钻了“秦人洞”。洞口倒是有点像《桃花源记》所写的那样,“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初极狭,才通人”。洞里有小小流水,深不过人脚面,然而源源不竭,蜿蜒流至山下。走了几十步,豁然开朗了,但并不是“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后面有一点平地,也有一块稻田,田中插一木牌,写着“千丘田”,实际上只有两间房子那样大,是特意开出来种了稻子应景的。有两个水池子,山上有一个擂茶馆,再后就又是山了。如此而已。因此不少人来看了,都觉得失望,说是“不像”。这些同志也真是天真。他们大概还想遇见几个避乱的秦人,请到家里,设酒杀鸡来招待他一番,这才满意。

    看了秦人洞,便扶向路下山。山下有方竹亭,亭极古拙,四面有门而无窗,墙甚厚,拱顶,无梁柱,云是明代所筑,似可信。亭后旧有方竹,为国民党的兵砍尽。竹子这个东西,每隔三年,须删砍一次,不则挤死;然亦不能砍尽,砍尽则不复长。现在方竹亭后仍有一丛细竹,导游的说明牌上说:这种竹子看起来是圆的,摸起来是方的。摸了摸,似乎有点楞。但一切竹竿似皆不尽浑圆,这一丛细竹是补种来应景的,和我在成都薛涛井旁所见方竹不同,——那是真正“对角四方”的。方竹亭前原来有很多碑,“文化大革命”中都被“红卫兵”砸碎了,剩下一些石头乌龟昂着头空空地趴在那里。据说有一块明朝的碑,字写得很好,不知还能不能找到拓本。

    旧的碑毁掉了,新的碑正在造出来。就在碎碑残骸不远处,有几个石工正在叮叮地斲治。一个小伙子在一块桃源石的巨碑上浇了水,用一块油石在慢慢地磨着。碑石绿如艾叶,很好看。桃源石很硬,磨起来很不容易。问:“磨这样一块碑得用多少工?”——“好多工啊?哪晓得呢!反正磨光了算!”这回答真有点无怀氏之民的风度。

    晚饭后,管理处的同志摆出了纸墨笔砚,请求写几个字,把上午吃擂茶时想出的四句诗写给了他们:

    红桃曾照秦时月,

    黄菊重开陶令花。

    大乱十年成一梦,

    与君安坐吃擂茶。

    晚宿观旁的小招待所,栏杆外面,竹树萧然,极为幽静。桃花源虽无真正的方竹,但别的竹子都可看。竹子都长得很高,节子也长,竹叶细碎,姗姗可爱,真是所谓修竹。树都不粗壮,而都甚高。大概树都是从谷底长上来的,为了够得着日光,就把自己拉长了。竹叶间有小鸟穿来穿去,绿如竹叶,才一寸多长。

    修竹姗姗节子长,

    山中高树已经霜。

    经霜竹树皆无语,

    小鸟啾啾为底忙?

    晨起,至桃花观门外闲眺,下起了小雨。

    山下鸡鸣相应答,

    林间鸟语自高低。

    芭蕉叶响知来雨,

    已觉清流涨小溪。

    做了一日武陵人,临去,看那个小伙子磨的石碑,似乎进展不大。门口的桃花还在开着。

    岳阳楼记

    岳阳楼值得一看。

    长江三胜,滕王阁、黄鹤楼都没有了,就剩下这座岳阳楼了。

    岳阳楼最初是唐开元中中书令张说所建,但在一般中国人印象里,它是滕子京建的。滕子京之所以出名,是由于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中国过去的读书人很少没有读过《岳阳楼记》的。《岳阳楼记》一开头就写道:“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虽然范记写得很清楚,滕子京不过是“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然而大家不甚注意,总以为这是滕子京建的。岳阳楼和滕子京这个名字分不开了。滕子京一生做过什么事,大家不去理会,只知道他修建了岳阳楼,好像他这辈子就做了这一件事。滕子京因为岳阳楼而不朽,而岳阳楼又因为范仲淹的一记而不朽。若无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不会有那么多人知道岳阳楼,有那么多人对它向往。《岳阳楼记》通篇写得很好,而尤其为人传诵者,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两句名言。可以这样说:岳阳楼是由于这两句名言而名闻天下的。这大概是滕子京始料所不及,亦为范仲淹始料所不及。这位“胸中自有数万甲兵”的范老夫子的事迹大家也多不甚了了,他流传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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