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岁,君久悲_第一章 南境有雪(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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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南境有雪(2) (第3/3页)

、疲惫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谢将军。”

    慕容时远叹了口气:“下去罢。今夜就不须再做什么了。记得吃药控制火毒,别让身子太疲惫。”

    子然按剑、低头退出帷帐。

    燥热的帷帐窜入一丝清凉的朔风,让仅剩的二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长炘……”慕容时远坐在椅子上,把玩手中的石头,“破雪枪练到第几枪了?”

    “父亲,孩儿愚钝,只练到第二枪,刺雪。”

    阶下威卫军偏副将慕容长炘正是慕容时远的长子。

    可他并非他的亲生孩子,而是慕容长衿与一群野男人生下的杂种,但他却又偏偏最像他。

    ——他与慕容时远平高,有一张古铜色的脸,疲惫的额纹已经难以消匿。他脸颊的轮廓与那双仿佛闪着亮光的眼睛却和当初的陈时远一模一样,但他的小山眉与高挺的鼻梁却又格格不入。他披着灰氅,氅下是濯银虎甲,一身气势威武不凡,铁血与沉稳的将军英气在无形中释放。

    “已经练到第二枪刺雪吗?比起当年的我早了很多。记住,第三枪风雪是破雪与刺雪的凝练之枪,要勤加练习,否则怎么继承破雪之位呢?”慕容时远长长叹气,神色失落,似在为林子然放弃破雪之位感到悲伤。

    慕容长炘垂着头,沉默不语。

    “嗯?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猝然,慕容长炘猛地扬起头来,眼睛里有不甘、又有不解:“父亲!孩儿有一事想问!”

    “说。”

    他长吸一口气,咬紧牙根,跪在地上:“孩儿不知自己差林子然在哪里!父亲竟选了林子然为破雪之位的第一继承者!”

    “这么久了,你还没发现自己差在哪儿吗?”慕容时远虽然低着头看还未处理完的文牍,可声音却若寒铁般冷,“子然的武力在这远洛营中仅次于我。你虽然优秀,可也只是将破雪谱练到第二式,刺雪。如若你能领悟风雪,这第一继承者自然是你,可你没有……在这远洛城中,实力为尊,哪怕你是我的孩子。”

    “还有!”慕容时远的冷目忽如长枪般洞穿了他,“你的枪里有太多情了。”

    “父亲是何意?”

    慕容时远冷哼一声:“你心里应当清楚。姬天均为何会被你调去灰字旗二十一队,任职泽将?只因为他开罪了你在威卫军的心腹?所以你降职并处罚了我远洛营中忠心耿耿的两位将士?!是谁给你的胆子!”他怒了,沙哑的声音里隐有威严,“你若如此做,谁还会遵行军规?谁还会为你卖命!为这远洛城、紫郡国卖命!?”

    “可若如此也就罢了……你母亲应该给你说过什么了吧,即使你那样讨厌你的母亲与你的弟弟。关于你弟弟慕容席的事,我告诉你,那是他罪有应得!你我都不该有怨言,更不该由此生恨。”

    慕容时远沉重的脚步声如压在胸膛上的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姬天均灰字旗二十一队远赴冬崖城也是你一手安排的吧?你难道不知,他们上次刚遭恶岁袭杀死了三人吗?可你为了一己之私,未等他们多过休整,就迫不及待地将他们远派去冬崖城。”

    “你如此作为,是要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慕容长炘害怕得吞唾沫,手泽湿了衣角。慕容时远立在他身前,若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父亲……”他的声音幽幽响起,似是做出了极大的决心。

    “什么?说!”

    “是因为我不是您的亲生孩子吗……”他的声音若蚊蝇一般不可闻。

    “大声点!你是我南境的男儿吗?你简直就像你母亲身边那些野男人一样!”他双目怒瞪,对这个孩子他格外严格。

    倏地,慕容长炘猛地扬起头颅,愤怒狰狞的脸扭曲着。

    他朝慕容时远低低地咆哮:“是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孩子吗!所以你不肯让我继承破雪之位!所以我放下一点错就会被愤怒呵斥!这军营中哪位偏副将没有自己的心腹,这军营中哪位偏副将不谋私情!你为什么总是过分地要求我?!”

    他终于将心里藏了许多年的话说出口,以从未有过的狂悖姿态阐释出来。

    这一刻,他的内心感到无比的舒畅,可与此同时,他的内心也溢出了恐惧与惊慌,因为慕容时远怒得眉峰如弯刀一样扬起,有不可灭的火在他的脸上燃烧。

    “滚!给我滚!”

    雷霆的怒吼与震撼的掴掌声响彻在不大的帐篷里,将烛火都惊斜。

    慕容长炘被硬挺挺地掴翻在地,以一种疑惑、悲伤、愤怒的目光瞪向自己的父亲慕容时远。

    他起身,啐出一口含血的痰,话也不说地离开,将帘子都差点扯下来。

    慕容时远则征征地看向自己震得发麻的手,又看向还在晃荡的帘子,奋力地吸口长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他缓步走向椅子,可那从不弯曲的背脊也慢慢地伛偻下来,变得更加疲惫、苍老。

    他坐在位置上,看着手掌,含住眸里一点浑浊的泪,喟叹一声。

    “长炘……”

    “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可从你厌恶你母亲的做派,自愿跟随我在军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将你作为我的亲生孩子了。可这么久过去,你还是当初那个执拗、留有私情的孩子。”慕容时远握紧了拳,凝声,“你越是想在我面前证明你自己,就会越迷失自己。你的心还是太窄了,不能容纳太多人或事。可如果你不能将你的心打开,那你将永远不能成为远洛城的主人。”

    “拳握天下的人,不该有太多的私情,应该只有权力和野心。”

    夜风从掀起的帘子缝闯入帷帐,让凝滞不动的气流动了起来,却吹熄了几根火烛,令本就幽暗的四周变得更加暗沉,恰如陈时远的脸。

    ——他的双目失神,脑海里回忆起长炘这个孩子的过去。

    真是,一个不认自己浪荡成性的母亲、想要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执拗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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