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传_第二回 兰草迟开贾郎堪叹 菱花早谢甄女应怜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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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兰草迟开贾郎堪叹 菱花早谢甄女应怜 (第2/9页)

又上来,说:“一并连我们的也喝了吧。”袭人欲不饮,又怕逗出他们更多闲话来,只得一左一右接了,也都喝了。余下连春燕儿等也都走来敬酒,喝了这个,拒不了那个,说话间袭人已经灌了十几杯,脸上桃花烂熳,眼中春水荡漾,图不得,摆手央告:“好妹妹,饶了我吧,再不能了。”

    宝玉看他吃的双眼饧起,红飞满面,劝道:“别再灌他了,醉了伤身倒不好。”秋纹道:“二爷心疼了,咱们坐下吧。”于是众人坐了,喝酒吃菜,闲话家常。宝玉又亲捡了几样菜放在袭人座前,说:“吃几口,压压酒也是好的。”

    袭人看他这样,只得略尝几筷,却只是心口闷闷的,嚼在嘴里,终究不知是何滋味。满眼里珠摇玉动,满耳里吆五喝六,他却只是如坐舟中,隔岸观景儿,倒好像和人群隔着几丈远似的。忽又听宝玉说:“依我看,今儿唱戏的那几个女子,说是行家,扮相嗓子都不怎么样,还不如咱家从前的几个女孩子,你们看是怎么样?”袭人听了这话,便知他又想起芳官来,更觉心寒。木着脸,也不用人劝,斟了杯酒又一扬脖喝了。众人也都有些意会,那里敢接话,亦不敢说破,且也都心酸起来,想当日宝玉生日,在怡红院里摆席夜宴,请了诸位姑娘来,行酒令占花名儿,何等热闹。如今屋里不过短了两三个人,竟好像空了半个怡红院似的。因此也都兴致不高,不过随便吃些酒菜,又说些眼面前的吉祥话儿,便撤席睡去。

    夜里袭人睡在宝玉外床,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原来日间他送了香菱回房,不便一时就走,因坐下说了几句闲话,问他:“你身上到底觉的怎样?家常走的这些个大夫,难道竟不能治?”香菱道:“也没怎样,只是口干潮热,夜里盗汗不止。身上将有半年没来了。”袭人听了大惊道:“那可怎么得了?”香菱惨笑道:“便治好了又怎样?心强命不强,也是枉然。”又握了袭人的手道:“姐姐,我们相好一场,前儿姐姐赠我的那条石榴裙,我还好好儿的收着,只怕没机会再穿了。我早想过了,他日大去之时,也不图别的什么装裹,就穿着他去罢了,不枉我在园里住过一年,有过开心的时辰。”

    袭人听见,眼泪直流下来,劝道:“何苦说这样话?你运虽不济,姨太太对你是好的,宝姑娘也大方厚道,别的不说,你看这些大夫天天你来我往,是真心要替妹妹治病的。过几日病好了……”摸着他手,忽觉滚如炭炽,不由惊道:“怎的这样烫?我这就去回姨太太,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香菱死命摇头,不令他去,紧紧拉着道:“姐姐,今儿一见,不知还有无再见之时。我有一句肺腑之言,要叮嘱姐姐。”袭人听他说的郑重,忙问:“什么话?”香菱却又打住,望着窗子黯然惨笑,他自被夏金桂逐出,搬来与宝钗同住,身体便一天天亏损下来,酿成干血之症。自知命不久长,再无顾忌,且与袭人素相投契,因握了手剖心沥胆缓缓说道:“姐姐,我固然命苦,今世里遇见这个冤家,只道是前生罪孽,原不敢怨什么;不想他娶了亲,又是这么着一个人,竟活活要了我的命了。我想一般的都是女孩儿,凭什么就该被人这样欺辱折磨,况且他那行止品德,那里像个千金小姐,竟是索命阎王。因此我纵死了,也不服气。如今有一句话要告诉姐姐——且莫以为自己终身有靠,便安逸度日起来。与人做小,好比鼠共猫眠,纵有一万分小心,曲意下之,遇着个和气持礼的奶奶还好,若像我这么着,便有铁打的身子铜铸的骨也被挫磨化了。倒是宁可嫁个寻常百姓,平头夫妻,那怕吃粥咽菜,也好过在这玻璃灯罩羊脂油里逐日煎熬着,值多着呢。”

    袭人听他说的大胆,远非平常言行,且又说中自己心病,羞的握着脸道:“我们做女孩儿的,自是听天由命,走到那里是那里,自己又如何做的了主呢?况且像你们奶奶那样儿的,毕竟是少数,万里难有一的。你看园子里这些姑娘,可有一个那样儿的吗?”香菱苦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他在家做女儿时,不也是好端端的。不好也不会娶了来。那时,谁又料想是这个形状呢?我自幼被拐子拐卖,便连亲生父母、姓甚名谁也都记不的,又落在这罗刹国里,只好随波逐流,由命罢了。姐姐不比我,原有父母兄弟,身子是自己的,想往那里去便往那里去,又何必淌这浑水?”袭人听了,自是惊心动魄,意骇神驰,勉强道:“你皆是因为病中,思虑太多,所以有这些想头。快别多想,只安心养病,还有多少好日子在后头等着你呢。”香菱听了,知不能劝,在枕上点头叹道:“痴人也。”遂不再言语。袭人估量着即要开席,遂告辞而去。香菱亦不留。

    此时夜深人静,袭人复又想起香菱那些话来,一字字一句句,清清楚楚,竟比刻在心上的还分明。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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