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五十六:风起咸阳_011 一战屠村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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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1 一战屠村 (第4/4页)

过鲜血,分明可见脸上白生生的骨头。

    白起大步跨到白礼身边,跪道:“礼叔,礼叔……”

    “无妨,无妨……”白礼道:“礼叔……终究……终究是老了……但也……也……杀了他三……三个。”

    两行热泪从白起眼角淌出。他撕下衣角,欲给白礼包扎。白礼摇了摇头道:“罢了。如此……也好,也好。左右有疤,方才……对仗。”

    白礼将手中的剑递给白起,道:“此剑乃高祖传下来的,历来由……由白氏族长执掌。今日老夫……就把……就把它传与你,你可……可要收……好了……”言毕,白礼脸颊一鼓,一口鲜血“噗”地喷出;紧接着,头颅一垂,撒手人寰。

    “礼叔!礼叔!”白起的悲凄声,撕破了黑色苍穹。

    战斗还在继续。妇孺也持锄犁棍棒参战了。

    蜀军约莫还有五十余,而村民和秦军加起来还不过十来人。

    蜀军人多势众,村民和秦军节节败退。

    对方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而白起一方只是妇孺残兵,如何才能杀出重围?白起大喝一声:“全部回撤!”

    众人相互掩杀着,撤回至白礼家的晒谷坪前。

    “如何办?”白文道。

    白起盯着晒谷坪上的一群埋头吃草的牛马,急中生智道:“找些尖刀来,牛就绑角上,马就绑在头上。另外,找些竹扫帚,都用桐油浸蘸,然后绑在牛马的尾巴上。”

    “你这是要做甚?”白文不解道。

    “这些牛马,便是咱们的奇兵!”白起道。

    “牛马作兵,亏你想得出来!”白文斥道。

    “叫你做就做,哪来如此多废话?”白起怒道:“再多嘴,必以乱军之罪论处!”

    “诺!”白文道:“快,都动起来,照起娃吩咐的去做。”

    嬴稷眼珠子一转,方才明白过来,暗叹道:好个白起!这不正是效仿黄帝之法么?想当年,黄帝征战中原各族,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当时,黄帝便有一只奇兵,以虎豹熊狼为前驱,以雕鶡鹰鸢为旗帜。这只鸟兽之军,毫无畏惧,战斗力远超一般军队,让敌人闻风丧胆。如今白起在牛马头上挂上刀,不正是把牛马扮成猛兽么?

    不一会,十二头牛马都给扮上了。白起举起手,示意众人后退,又将手往下一挥,道:“点火!”

    众人将火把往牛马尾巴上一扫……立时,牛马的尾巴便全部燃起火来。

    牛马见火,瞬间便发了狂。

    “哞哞哞”,“咴咴咴”,一阵马嘶牛鸣,受惊的牛马齐齐奋蹄,风驰电掣一般,对着绿衣人便冲撞过去……

    黎明时分,厮杀终于消沉下去。

    本该渐次明亮的天空,却被烟气给遮住了。透过烟雾,一轮残月,垂悬天边。整个村庄几乎都化作了灰迹,尚未熄灭的火苗至,仿如深夜萤虫,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道路旁、坪坝中、田野里,躺卧着人和牛马的尸体,断残的兵戈胡乱插着,像是一个个默哀的巫祝。

    周遭一片死寂。轻慢的脚步声、断断续续的呻吟,都听得分明。

    披头散发的礼婶,抡起锄头一直在挖,足足挖了一个时辰,终于挖出两个大小一般,皆两尺深、三尺宽、六尺长的坑。礼婶蹒跚着,将白礼的尸体拖拽至坑旁,然后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平放到坑里,堆土、垒尖……她又找来一块木板插上,做成了一块无字碑。

    礼婶实在累了,瘫坐坟前,嘴里还喃喃说着什么。气匀了,她才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以手为梳,将散落的头发平顺后盘置脑后,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

    礼婶站起来,对着白起吼了一嗓子:“起娃,费心了!”

    话音刚落,但见礼婶cao起一柄长剑,往脖子上一抹……

    整个身子便直挺挺地倒向了另一个尚未填埋的土坑。

    “礼婶!礼婶……”

    白起想要阻止这一切,却是来不及。“轰”的一声闷响传来,仿佛山塌一般,震得他浑身发抖。

    众人惊诧,皆若木鸡。

    白家兄弟挖土、垒土,把礼婶安葬好。白起咬破手指,在木碑上写上了白礼夫妇的名字。白家兄弟又依次在坟前磕了头。然后,众人便开始打扫村子,打扫完,众人架起一个木台,将所有尸体都放上去,一把火烧了。望着惨遭涂炭的村庄,白起不由叹道:“好好的一个村子,如今只剩咱仨了。”

    “眼下如何打算?”白文问道。

    白起一时茫然,无神的望着远方。

    “还能如何?去咸阳投军!”白武道。

    “如此也好!不如就到二舅公帐下,也有个照应。”嬴稷道。

    “保家卫国、杀敌建功,男儿本色。”魏厓道。

    “只能如此了。”白武道。

    这刚说要走,白文却想起一件事儿未了。道了声“稍候”,又拔腿朝自己宅子跑去。半饷,白文一脸碳灰的走来,气喘吁吁、三步一停。只见他手里拎着一口铁壶、一个陶罐,腰里别着一把锈蚀的铜刀,背上绑着一口铜釜。他的怀里也鼓了一个包,想必是些钱财之物。白武知道白文舍命不舍财的秉性,便奚落道:“瞧你那小眼薄皮,都甚时候了,还不忘那些个身外物?”

    白文道:“这些都是祖辈攒下来的,能值不少圜钱哩。”

    众人扎了一条木筏,到了河那头。白起回头看着白家庄,两行热泪又不由得滑落下来。这是生他养他的土地,如今却变得陌生且面目可怖。过去的欢愉、美好的时光,仿佛一张张褪色的画,连着支离破碎的框,在他脑子里晃荡。他想看清楚些,却始终抓不住、够不着。白起一抹泪,仰天长啸:“白起立誓:定要手刃人屠嬴煇,替乡亲父老报仇雪恨!”

    话音刚落,利刃出鞘,白起手起刀落,桥头绳索裂断,桥面连着桥身,“轰”的砸在水里。这一刀,断了白家村与外界最后的联系。

    可以想像:假以时日,这片土地上又将长出新的树、艳的花,会将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掩盖,成为一片崭新、一个人迹不至的世外桃源——仿佛就根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

    无语凝噎,已是萧瑟黄昏。

    光阴转圜,最是人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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