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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九百英尺 (第5/6页)
她却不知冷,仰着脸,使劲儿吸气,空气中是熟悉的咸湿味,久违了。在病房里关了太久,此刻吹着海风,听着海浪声声,闻着令她着迷的味道,她简直想哭。 脸颊忽然一暖,他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包在她头上,两端交叉着从脖子下面绕过,在脑后打了个结。他后退一步,看着她这个造型忍不住笑了:“像卖鸡蛋的小女孩。” 她想象了一下,也笑了起来。 她摸摸围巾,那上面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她低头,将半张脸埋进围巾的褶皱里,他的气息与她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最后一抹光线沉入海里,夜幕降临,风更大了,她面朝大海,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爸爸,我好想你!我好想好想好想你啊!” 她的声音,顺着海风与浪声,穿越茫茫夜色,抵达遥远的深海。 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听着她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他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不知是不是好运终于在这一年的末尾愿意眷顾她一下,她的主治医生在为她做完检查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她可以动手术了,眼睛有望复明,手术日期定在新年第一天。 那天傍晚他走进病房时,发现她像个小孩子般在床上滚来滚去,他吓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事,走近了才知道她是因为高兴。 “小哥哥,小哥哥!”她跪在床上,摇晃他的手臂,眉飞色舞,语调轻快极了,“我可以做手术了!我终于可以看见你的样子了!” 她笑起来的模样,同他见过的那张照片上的快乐张扬的小女孩,重叠了起来。 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吧,这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该有的样子。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由衷为她高兴。 “霓喃,下雪了。”他将她带到窗前,“很大,像飞絮一样,花草树木都已白了头。” 岛城的初雪,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飘然而至。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霓喃兴致勃勃地拉着他下楼去玩雪,他一开始不同意,她嚷嚷道:“我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他想起了什么,最终应允,让她全副武装后才出门。 天冷,雪大,又将入夜,中心花园没有一个人,霓喃对这一片已经很熟悉了,闭着眼睛也能走,她像只刚被放出笼子的鸟儿般,独自往前走得欢快,不时从地上抓起一个雪球朝他身上扔,他只躲避,不还手。 忽然,听见她“哎呀”了一声,人跟着摔倒在一条长椅边上。他急忙跑过去,俯身去拉她时,冷不防地被她忽然用力拽倒在雪地上,他失笑,一句“别闹”还没出口,她忽然就压在他身上,双手捧起他的脸,她明明看不见,却能那么准确无误地将她的唇覆上他的…… 这一连串的动作,仿佛流星一闪般迅速,等他回过神来时她已经退开了。 两人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此刻看不见,便不用去感受他的表情。想必不会是她期望的那种。 “我送你回去。”长久的沉默过后,他开口了。 他仍如来时一样,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回病房,可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她感觉到,他可能生气了。 他离开的脚步快走到门口时,她叫住他:“明天,你可以陪我一起做手术吗?” 等了好久,她才听到他回答。 “好。” 她提起的一颗心,轻轻地放了下来,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你明明答应陪我一起做手术的,为什么食言?” “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当年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你的声音为什么跟过去不一样?”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为什么……” 霓喃一连串的为什么,与空中飘散的袅袅茶香一起,扑向她对面的傅清时。 他为霓喃倒满一杯服务生刚刚添上的热茶,将杯子推到她面前后,他无奈地说:“霓喃,你一下子砸过来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 “逐一回答!”她表情不大好看,语气也是,他甚至都要怀疑先前的那个吻与拥抱是他的幻觉了。 “我等到你手术结束后才离开的。” 就算没有那个吻,他原本也是打算等她手术结束便离开的,那支录有“鲸歌”的录音笔,是他的临别礼物。 “我不知该怎么面对你。” 最开始,他对她所有的照顾,仅仅是因为她父亲。他想陪她走出人生低谷。直至初雪那天的那个吻,他才忽然醒悟,不止她,就连自己,也在那些朝夕相处中让自己对她的感情渐渐偏离了最初的轨道。年龄差在他心里并不是问题,只是那时的他,根本无心谈及感情,无法给她回应。更重要的是,他甚至都不能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傅清时”这三个字,是害死她父亲的“嫌疑人”的名字,哪怕他因证据不足而被释放了,可在遇难者家属心里,只要一天没找到“知远号”事件真相,他的“嫌疑人”帽子便一直存在,他们从未解除对他的怀疑与指责。 “与你父亲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