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秘门:君臣之义 (第1/1页)
“你笑什么?” 关河终究还是少年心性,受得了苦,却受不得别人的嘲笑,尤其是面前这个陷他于绝境的罪魁祸首。 仁则荣,不仁则辱,虽居于卑下,困于囹圄,德行自在,其义自高。 面前这个人,凭什么笑自己。 “你当真是个孩子。罢了罢了,我换个说法。” 关河憋着一口愠怒的气,盯着铁栏外靠着石壁的影子。那人的脸他看得不太清晰,但他的声音,实在刺耳可恶。 “你对宣王一片忠心,对吧?” “宣王殿下行事高义,有何不妥?” “既然关将军对宣王忠心耿耿,不妨好好替自己主子考虑考虑。现在宣王手上无一兵一卒,想要入益州,履行他作为黜陟使的职责,就不得不借一支队伍。如今能帮他的就只有我,所以,不告诉他剑门关伏击是我做的,才能让他心安理得与我合作。 “现在你一时热血上头,把这真相捅给了宣王。对,你确实给了你的同袍手足一个交代。可宣王一旦知道了真相,他该怎么办?接受与我的合作,对不起为他而死的数百壮士,是为不义;不接受与我的合作,对不起陛下交给他巡察剑南道的圣命,是为不忠;辜负了他父皇的期望,是为不孝。你倒是痛快了,可你让宣王殿下如何抉择?” 看到铁栏里许久未传出声音,杜宇对自己这番说辞很满意,他乘胜追击道: “陷自己的主君于不忠不孝不义进退两难之地,可算得上忠心?” 铁栏里传来粗重的呼吸,杜宇知道,那小子正在权衡,和自己作斗争。 他乐见其成。 没想到关河比他想的还难啃。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一家之言?宣王殿下乃是朝廷下诏的钦差,就算无一兵一卒,只要手持天子所授尚方剑,公孙枭就不得不夹道以迎王师,何需你那点不入流的兵力?” 杜宇哑然失笑: “别傻了,宣王如果手上无一兵一卒,入益州就是死路一条。巴蜀什么局势你不会不清楚,为什么临行前张怀恩一定要把你的兵换成他的?公孙枭对这入蜀的钦差到底是什么态度?宣王入蜀,就是查清巴蜀这一摊浑水。益州节度使府多年欺压百姓,随便一查都是公孙枭的痛脚,没有点实打实的兵力,他能活着出益州吗? “我都替公孙枭想好了,宣王一旦查出些对他不利的东西,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宣王。反正剑门关伏击一事,朝廷目前只知道钦差卫队全军覆没,宣王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宣王一死,公孙枭就上报朝廷剑门关和宣王之死乃天师道乱民所为,请朝廷派兵灭了天师道。大不了再上演一次二十一年前的神策军入蜀,整个剑南道血流成河。” 杜宇咂咂嘴,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感慨: “讲真,你和宣王都应该感激我。公孙枭想置你们于死地,但是我不会。 “关将军好好想想吧,替自家主子,替剑南道数百万百姓。” 关河无力地靠在石壁上,身中数箭,浑身没一块好皮都没让他疼得皱眉头,如今这个局面,倒叫他头痛欲裂。 “其实吧,你这种感觉我能理解,真相嘛,其实往往不怎么重要……” “闭嘴!” 关河烦躁地打断这个魔鬼般的声音。 他侧眼看向铁栏外和他一模一样坐姿的人,大抵是洞外云开雾散,月光也变得清亮许多。清光寒人,照见那人的影子,似是垂首敛容,和他想象的轻佻模样截然不同。 关河心念一动,突然问道: “你是什么人?你的目的呢?” 杜宇显然没想到关河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他向着铁栏内望去,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就着些月光,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人世间辗转快二十六年,他已经习惯了在各种面具下熟练地切换。有人叫他孙望之,有人识破了孙望之这层皮之后叫他杜宇,却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问一声: 他是什么人? 他难得咧嘴笑了。 “重要么?至少现在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我……”关河犹疑良久,“那行,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个条件,你不能伤害宣王殿下。” 杜宇又一次哑然失笑。 宣王李世默,当真是御下有方,他是怎么做到收买人心一个个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改天一定要请教一下。
“那是自然,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你说。” 杜宇没答话,起身向外招了招手,两个密探默契地进来打开了铁栅栏,还未等关河反应过来,便被这两人制住。 “你……” 关河下意识就要挣扎,无奈每天都要被这些人暴打一顿把粥灌进去,浑身的伤没有一点好转。这两人更是机敏,看到关河背上的刚刚愈合的窟窿,直挺挺地戳了下去。 “啊——” 关河咬着牙,受制于人的屈辱让他浑身战栗青筋暴起。无奈他浑身剧痛,尤其是背上的伤口被人戳中,刚结上的痂又破裂开来。他喘着粗气,鼓起的腮帮子如硕大的风箱,就像猛兽利爪下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 又可怜又可笑。 杜宇蹲下来,捏着关河的下巴。 “听说他们每天就是这样给你灌粥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 杜宇手下足以碎骨的力道捏开关河的嘴巴,把怀中小药瓶里一粒黑色的东西塞进关河嘴巴。 “这是一粒千机散,剧毒,发作时间十二个时辰,没有解药,只有在十二个时辰内服百转丹才能活下去。只要你管好自己的嘴巴,每十二个时辰我会给你一粒百转丹。等到大事已定,我再给你百转丹的药方。” “咳咳……” 关河伏在地上拼命咳嗽,想把杜宇塞进的小药丸咳出去。但他清晰地感觉到喉间的那粒异物,和着咬碎了牙流出的血一起滑了进去。这样的屈辱让他照着还停留在他嘴边的手咬去,竟然生生撕扯下了杜宇手上的一块rou。 骤然弥漫开血腥气。 杜宇起身,满不在乎地擦擦手上的唾液和血。他瞟了一眼还不甘心趴在地上咳出药丸的关河,淡淡道: “关将军,那我们就说定了。几日后,我会放关将军去见你的宣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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