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秘门:东陵圣母 (第1/1页)
“你在看什么呢?” 雪澜略带沙哑而温软的声音打断了孤鸾的回想。她顺着孤鸾的目光向西看去,除了一条破破烂烂的小巷以外,什么也没有看见。 “哦,没什么。长姐有事吗?” 这人还真是说是风就是雨,刚刚是谁在问秘门的事?现在居然又不认账了? 两人堪堪停在路边的一个书摊,雪澜从一列一列码得整整齐齐的书中拈出了一本书页都泛黄的册子。 “识字吗?” 孤鸾的目光落在雪澜手里那本书的封皮上,秀雅而不失风骨的晋唐小楷写着书名。 抱朴子。 “大致识得。” 雪澜飞速地翻到这本《抱朴子》的某一页,塞到他手里,“你不是要问秘门的故事吗?这就是。” “东陵圣母者,广陵海陵人也。适杜氏,师事刘纲学道,能易形变化,隐显无方。杜不信道,常恚怒之。圣母或行理疾救人,或有所之诣,杜恚之愈甚,告官讼之,云圣**妖,不理家务。官收圣母付狱,顷之,已从狱窗中飞去,众望见之,转高入云中,留所著履一緉在窗下,自此升天,远近立庙祠之,民所奉事,祷祈立效。常有一青鸟在祭所,人有失物者,乞问所在,青鸟即集盗物人之上,路不拾遗。岁月稍久,亦不复尔。至今海陵海中,不得为jianian盗之事,大者即风波没溺、虎狼杀之,小者即病伤也。” 孤鸾虽识字,但甚少与文字打交道,加上这书上的字又小又密,行文佶屈聱牙,他读了半天才把这一段完完整整地看下来。 “所以呢?” “这就是秘门的故事啊。”自雪澜入长安长春宫后,杜嫔一边教她易容术一边教她识字,然后又跟着长公主多年,经手的文书信件不在少数,识字多,加上这段故事杜嫔给她讲过多遍,实在是熟悉,读得比孤鸾快上几倍。 “不懂。” 雪澜无奈地把孤鸾手上的书又放回到书架上,两人一边牵着马一边走在街上道。 “我们家姓西陵,据说这是黄帝之妻嫘祖的姓氏,对吧?” “嗯。” “嫘祖距今数千年,几千年过去了,谁知道我们是不是嫘祖的后裔。但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自称是的,就是的了。毕竟谁都想给自己认一个光鲜的祖先,比如现在的剑南道节度使姓公孙,为了标榜他们统辖巴蜀大地的合理性,他们就自称是两汉之际占据益州称帝的公孙……公孙谁谁谁的后人。” 当时长公主给她举这个例子的时候,说的是哪个名字来着的? “谁?” “反正就是一个姓公孙的。”雪澜自己并没有看这些史书的习惯,自家主子长公主倒是很熟悉。她很快把这个自己并不擅长的地方跳过去,接着讲这个漫长的故事。 “光有嫘祖还不够,嫘祖首创养蚕缫丝,但我们秘门并不以此立身。所以秘门的祖先们又找了一个传说,就是你刚刚读的能易形变化的东陵圣母。 “至此,秘门的祖先编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说我们西陵氏原本是嫘祖之后,几经动荡一路东迁至广陵郡海陵县,依靠自己易容术扶助百姓,备受爱戴,建庙修祠,被尊称为‘东陵圣母’。后来隋唐统一,巴蜀局势安定下来,东迁的族人又向西迁到剑南道绵州,重新以祖先的西陵为姓氏。”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小时候以为是的,后来听……” 雪澜噎了一下,把说到嘴边的“长公主”三个字咽了下去。 “听有个人说,后人在讲自己祖先的故事时,总会加上现实的想象和利益诉求,或自矜身份,或自抬身价。在长安城内,各世家大族一度以标榜自己祖先相高,其实是一个道理。毕竟一本《氏族志》,能划定太多的东西。” 孤鸾生来没有父母家族,长在秦岭剑宗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他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懂,山下这些人翻来覆去倒腾自己的祖先究竟是为哪般?无奈这个话题是他最先挑起的,只得硬着头皮接话道: “奇奇怪怪的。”
“其实这么一说,倒还有些意思。秘门主要在绵州涪城,涪城县内最大的世家就是涪城杜氏。秘门和杜家人恩恩怨怨斗争不断,甚至双方在一块地盘上互派jianian细,刚好和东陵圣母与杜氏结怨相合。” 雪澜顿了顿,她突然想到那个在长春宫里抚养她长大的杜嫔。斯人已逝多年,只怕知道她其实是自己亲姨母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吧。 就在雪澜停顿的片刻,孤鸾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们跟杜家人的恩怨难道就是起源于一个记在书上不知道多年的故事?” “不是,”雪澜感觉自己有种秀材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我刚刚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说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并不一定是因为祖先的故事才有争端,还有可能是因为这些不断的斗争才选择了这样一个祖先的故事。诶,等等……” 雪澜突然捕捉到孤鸾一闪而过透露的东西。 “你对秘门和杜家的恩怨很熟悉?不对,是雪晴对秘门和杜家的恩怨很熟悉?” “这个……” 孤鸾又一时语塞。雪澜一把撩开帷帽的纱帘,警惕地扫过孤鸾的神情,以她当婢子多年修得察言观色的本领,她居然没有看透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语无伦次,有点后悔,还有点……痛苦? “长姐,我们找家客栈住下吧。” 又来这一套,突如其来岔开话题,无头无尾,猝不及防。 淡定淡定,快想想她家殿下一般是怎么审人的? 抓弱点。抓弱点是吧? “孤鸾,”雪澜赶紧叫住正欲一个劲儿往客栈里闯的孤鸾,“雪晴到底怎么了?你总得告诉我亲meimei的事吧。” 孤鸾的手攥紧缰绳,粗糙的质地又勒又扎,手心的疼痛直抵于心。无奈那点点手心的痛并不能缓解心里的悔与恨。唯剩与掌纹交杂一道白一道红的斑驳。 “找到宣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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