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_卷三 坎坷记愁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卷三 坎坷记愁 (第2/9页)

不想把事情做绝,你带着你媳妇住到外面去吧,只要不让我看见,免得我生气就行了。”我与芸只好搬到她娘家暂住。但彼时,芸的母亲已经去世,弟弟又外出未归,娘家至亲的人均已不在,芸也不愿依附族中其他亲戚。幸好友人鲁半舫知道我的近况后同情我们的遭遇,让我们夫妇二人借居在他家的萧爽楼中,我和芸才有了栖身之所。

    两年后,我父亲渐渐知道了这一系列事端的经过,恰逢我从岭南归来,父亲便亲自到萧爽楼,对芸说:“之前的那些事我已全都知悉了,现在,你何不搬回家去住?”我和芸欣然应允,重又搬入家门,总算是尽弃前嫌,骨肉团聚了。可谁又能料到,之后又有憨园这段孽缘呢!

    芸一直患有咳血病。当初,芸的弟弟克昌出走在外,久不归家,她的母亲金氏思子心切以至悒郁病逝,芸悲伤过度,便落下了血疾的病根。自认识憨园后,因心情舒畅,一年多竟没有发作,我也暗自庆幸她的病竟有了医治的良方。后来,憨园被有势力的人夺去,那人以千金作聘,又许诺将好生赡养她的母亲。自此,像《柳氏传》中被蕃将沙咤利夺去的柳氏一样,佳人憨园已投入他人怀抱。我听此消息后,怕芸伤心,未敢向芸说起。

    直到芸有一日去探望憨园才知道此事,回家后忍不住放声痛哭,她说:“当初真没料到憨园竟薄情至此!”

    我安慰芸说:“是你自己一时痴迷罢了,像她这样在烟花柳巷中长大的女子,哪有多少感情可言?更何况,贪恋富贵荣华、锦衣玉食的人,未必能安心过咱们这种荆钗布裙的清贫日子,与其日后悔恨,不如一开始便没有成功。”我一而再地用这种观点来抚慰劝解芸。但芸心中始终放不下被愚弄的感觉,因而生恨成疾,终于引发了非常严重的咳血症,以至一病难起,整日只能卧病在床,延医吃药也不见起色,一时间,竟时发时止,人也被折磨得形销骨立,憔悴虚弱。

    几年下来,日子本就捉襟见肘,芸又得看病吃药,生活更陷入了困境。旧账未还,又添新债,众人的议论又纷纷而起。家里的长辈和老亲戚们又因芸与妓女结盟之事,而对芸更加怨恨憎恶。我虽然尽力从中调停劝解,但事态发展至此,已是回天乏术,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能让人愉快生活的环境了。

    我和芸育有一女名叫青君,彼时刚满十四岁,知书识礼,并且十分贤能淑静,家里用度艰难,全赖她去典押衣服首饰,聊以支撑度日。另有一子名叫逢森,时年十二岁,正在从师读书。

    我已多年没有在幕府做事,只在院门内开设了一间书画铺,卖字售画,维持生计。但三日的进项还不够一日的开支,如此艰辛困苦,仍免不了挫折如影随形,生活每况愈下。隆冬时节没有皮衣取暖,只能咬紧牙关硬挺过去,可怜青君身上仅穿着单衣,冷得两腿战栗不止,仍懂事地硬撑着说“不冷”。见此情形,芸心里更是悲伤难禁,于是发誓不再延医买药。

    后来,病势稍稍减弱时,芸勉强能够支撑起床。偏在此时,友人周春煦从福郡王幕府归来,要请人绣一部《心经》。芸得知消息后,想到绣佛经或可消灾降福,况且酬劳十分丰厚,竟接下了这份活计。春煦又是行程匆忙,停留的时间很短,所以,芸仅用了十天时间就将《心经》绣成。可想而知,以她的病体,突然地昼夜辛劳,要承担如此浩大的工程,对身体的摧残有多么严重。结果旧疾未去反致沉重,此外又增添了腰酸头晕等新的病症。芸呵,要知道,苦命如你,竟是连救苦救难的菩萨也不能发慈悲之心,救你于危难啊!

    绣经之后,芸的病势更加严重,日日卧病在床,只能依赖他人侍候汤药,端茶送水。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他人?因此,时间一久,全家上下都对她生出厌弃之心。

    雪上加霜之事还有后面。有个山西人在我画铺左边租了间屋,专以放高利贷为生,他有时请我作画,因此便与他相识了。彼时,我有一友向他借五十两银子,央求我替他担保,碍不过情面,我便答应了。万没想到的是,此人竟是个卑劣小人,借银不久,便带着银两远逃他乡。山西人查找无着,便拿我这个担保人是问,时时过来向我追讨饶舌,让人烦不胜烦。开始我尚能以笔墨字画作抵押,渐渐地,家中能抵的都抵完了,再也拿不出东西去偿还。年底,我父亲从外返家,山西人又来索债,在门外大声咆哮叫骂。父亲实在听不下去,将我召去斥责道:“我们家到底也还是书香门第,衣冠之家,你居然向这种小人借钱,竟然还欠债不还!”

    我正向父亲解释剖析的间隙,恰巧芸自幼结拜的一位姐姐——锡山的华夫人,知道芸患病后特意派人前来探视。我父母误以为是憨园派人前来,于是愈加勃然大怒道:“你媳妇不守妇道,竟与娼妓结盟;你也不思进取,交友不慎,滥与小人为伍。要是置你于死地吧,情又不忍。姑且宽限你三天,你速搬出沈家,自己谋生去吧,搬迟了,我必向官府告发你忤逆父母之罪!”

    芸在病床上听到,哭着对我说:“父亲发怒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