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第2/2页)
上课,这更意味着第二天不用再为没有写作业而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应付。 燕燕三个几乎是同时进家门,先不问今天下午吃啥饭,而是各自找来一把铁锨绑在自行车上提前做好准备。本来学校要求尽可能的都带圆头铁锨,因为家里只有一把圆头铁锨,被捷足先登的颜龙抢了先。燕燕和小燕便各自带了一把方头的。王家奶奶坐在门槛上看着燕燕三个在院子里拿绳子绑铁锨,自言自语的说:“得亏你们爸爸这几年收拾的家把什多,不然我看你们三个还能打起来,啥都要一人一个。学习上有给学校劳动这么积极我看都能中状元。回到家里指着干点活,一个个嘴嘟的有二尺长,嘴头上把人怼来怼去,七遍八遍喊不动弹。把先生的话可都当圣旨一样,人家说东你不敢往西。学校里先生放个屁那都是个香的……”,燕燕笑嘻嘻的对王家奶奶说:“奶奶,我们老师说了,明儿个早上要去柴寺背后的沟里挖树坑呢,让我们一人拿点水,你给我们把你柜子里藏的冰糖分点我们泡水喝,能行吗?”小燕和颜龙一听都齐声附和起来,王家奶奶翻了个白眼瞪燕燕说:“就你最为嘴!不把我柜里的好吃的搜腾完你就不舒心。你娘拿回来的几疙瘩冰糖我还留着啥时候嘴苦了吃呢,你就一直惦记着放不下。明儿早上往瓶子里捏几颗糖精冲上也甜的很。”燕燕三个七嘴八舌的缠着王家奶奶,硬是软磨硬泡的要来钥匙,取出一大块的冰糖,颜龙找来小锤子,“啪啪”砸的冰糖渣子乱溅,王家奶奶给每人分了几块,燕燕三个才心满意足。 第二天早上,校长开完动员大会,全校师生整体出动去沟里劳动,以班级为单位集体行动,自行车全部骑到山头统一排放。红旗在前方迎风招展,紧随其后的队伍已经下到了半山坡,后面的队伍两个一组还在山头行进,遇到陡坡的羊肠小道时,队伍也散了架,站在山顶上往下看,只见漫山遍野都是攒动的人头。每人肩头扛着一把铁锨,有的在锨把前挂着个装水和干粮的袋子,铁锨碰撞在一起发出“咣咣当当”的声音。人群走在蹚起的尘土里,像是被笼罩在浓厚的烟雾里。不知道哪个班起头唱起了《少先队队歌》,后面的班级也跟着唱了起来,能听见里面有故意捣乱的,放大声腔吼了一两声秦腔调子。歌声回荡在灰蒙蒙的山间,回声嘹亮让整个山谷都沸腾了起来。在山地里散粪的人们惊奇的抬起头望着,看着队伍从小路上走过,领头的班级已经到了山底的目的的,后面的还在尘土里行进。
太阳出来了,一层薄薄的光照铺洒在山头,山坳里一阵冷风刮过,把女生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有的女生围着她妈干活时护脸的彩色纱巾,把自己头发和脸包裹着。每个人的头发上都均匀的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的尘土。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每个班级都在各班的区域内开始劳作起来。从山头蹚土走下来,大家已经没有了刚开始出发时的兴奋劲儿,有的席地而坐开始掏袋子里的东西,有的三五一群围在一起嬉笑打闹。班主任看见校领导远远的走过来,赶紧命令班干部吆喝起来。红旗插在中间的山头上,随风招展着。同学们挥动着铁锨插进硬实的土洼里,必须手脚并用才能把锨头插进土里,有的同学学起了大人的样子,在两个手掌心上吐上口水搓一搓,卯足了劲儿大干起来。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掏树坑不是什么繁重的活儿。这可比掏自家的厕所轻省许多。燕燕三个经常轮流着掏厕所。随着年龄的增长,三个孩子也越来越懂事,不等存生和猫吖提醒分派,铲粪垫牛圈、拉土拉水掏厕所,他们都自觉的承担起这些家务活来。每到周末,三个人把家里堆放的脏衣服和鞋子都拿出来清洗一番。掏厕所的活儿一个人干起来吃力,要把又长又窄的粪坑里的粪土一铁锨一铁锨掏出来,露天的厕所遇上连续几天的雨,从下面被浇透,铁锨时常被湿啦啦的糊满提不起来,必须的在地上多磕几下。每次掏挖完厕所,身上都湿漉漉的一身热汗。厕所旁边的土墙中间,存生掏出了一个窝口,专门存放用来擦屁股的小土疙瘩。颜龙总是把里面存放的满满当当。为此,王家奶奶经常夸赞颜龙说:“这个娃娃心细的能拿针尖量,长大了肯定是个伺候媳妇的,不知道谁家的女子受殷呢?两个女子光顾着瓜猴就想不到这细活”。燕燕和小燕自然不爱听王家奶奶这一套的说辞,觉得她的眼里光能看见颜龙干的活儿,她们两个干多少都是应该的。尤其是小燕,打小对王家奶奶重男轻女就很是有成见,常常怼王家奶奶必搬出她那从小说到大的口头禅:“我就知道你不爱我,差点还把我送人了,你等着,我长大了就不给你买好吃的”。王家奶奶也一直沿用着她惯用的口气和方式,一口唾沫横飞过去,哭笑不得的说:“唉!谁还指望你呢!你能挣钱的时候,我坟上的蒿子怕都二尺高了。” 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各个山洼上错落有致的多出了大小不一的树坑来。按照标准,栽树的坑要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半个身子。有的男生挖好了坑专门跳进去测量一番。女生们气力不如男生,普遍掏的树坑都浅,被男生嘲笑说成“鸡下蛋的窝窝”。快到放学的时候,大家都没有了心劲和力气,趁着校领导手背搭过走远,大家赶紧一骨碌席地坐在土坎边上缓一口气。坐在山坳里望着眼前光秃秃起伏的山峦,空旷的视野,渺小的存在,不禁让人想起一篇课文开头的一句话——“山的那一边,其实还是山”。此刻,这些山里娃灰溜溜的脸像极了山的颜色。 从山梁上眺望,各个梁间峁畔上都多出了错落有致的树坑,再走近细看,这些树坑大小深浅不一,硬实的土梁上掏出的树坑还没有“鸡下蛋的窝窝”大。前几年人掏的树坑还有些痕迹,只是这山沟土洼里年年掏坑栽树,年年不见树。看着掏的漫山遍野的树坑,到头来栽的树成活不了多少。往年栽的柏树如今连一颗都看不见。这些常青树对塬上人来说都是稀罕东西,有的被附近村子里的农民挖回去栽到了院落附近,大部分存活不下来干枯后就被放养的背回家当柴草烧了。 下午去学校时,猫吖把燕燕三个叫来,每人破天荒的给了一块钱,让他们三个自己支配。一路上燕燕三个为买啥东西讨论了半天,到了白庙街道的商店里,三个也阔气了一回。每人买了一包干脆面,剩下的三毛钱燕燕和颜龙买成了泡泡糖和果丹皮之类的小吃食。只有小燕没舍得花她剩下的三毛钱,燕燕和颜龙再三怂勇她也无动于衷,她把钱卷成筒状装进了裤子口袋。小燕这一点总是让燕燕和颜龙甚是不满。每次三个人平分的好东西,她都舍不得吃,或者就是燕燕和颜龙吃时她舍不得吃自己的,等他们两个把自己的吃光弄净,小燕才慢吞吞的掏出她的,一边吃一边故意砸吧着嘴巴香燕燕和颜龙。常常是他们两个低三下四的围在旁边告饶半天,小燕才分给他们一小点儿,惹得燕燕和颜龙两个鸡毛猴性的脾气犯了,恨的咬牙切齿,有种想把小燕拳打脚踢一顿的冲动,又担心小燕去告状。要知道,她爱哭嚎着告状的性子一点儿也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猫吖倒还常常夸小燕是个细发的人,将来以后能存住钱财,是个过日子的好把手,不像燕燕和颜龙,有一毛恨不得掰碎了花完干净,干啥事情都由着性子没个算计。猫吖一贯认为,好日子都是算计和省惜出来的。“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一直都是她过日子的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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