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2/2页)
,猫吖跟上前去责怪存生说:“你几百年没喝过酒了,招呼让人喝呢先把你放倒了,没出息的怂样子!”存生答应了一声酿酿跄跄地走了进去。女人们都是随来随走,秀梅和彩霞吃过饭也都回家喂了牲口。燕燕帮着猫吖在厨房里刷碗收拾。有些东西搬上来都随手一摆放,猫吖又重新按着自己的意向归置摆放停当,听得猫吖一边干活一边呻吟说:“哎妈呀!这一天不停点得把人跑得腿都要快断了,这把他妈的!总算搬上来了,把我愁的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迷迷糊糊一合眼,脑子里尽是盆盆罐罐。这下粮食也踢腾光了,钱也葬完了。明儿个在收拾一天后天就要开始挣钱了,趁着割麦子旺季里好好跑几天集。麦子眼见着过完端午就能搭镰了,今年个麦子成了,家家地头上麦子又高又厚。生意要是好了咱割不过来就叫几个麦客子割,把人再撂倒就不划算了。”燕燕想着自己的心事,分配工作的事肯定是黄了,本来她打算等着搬了新家就自己出去打工找活干,眼见着麦子又黄了,她又犹豫了起来,父母两个人又要收近二十亩麦子,又要赶集卖菜,家里牲口啥的都要人照看,还有王家奶奶也要人经管,想到这些燕燕又踌躇不决了。打定主意等着秋后庄稼地里闲下来了再做外出打工的决定。听到猫吖说叫麦客子割麦子的话,眼睛里立刻有了光芒,赶紧附和说:“不行了真的叫个麦客割,哪天周末了颜龙回来,如果有集麦客子割了我们两个就摞好码在地里让干着,就那么几个人我压些机器面拌些凉面一天两顿饭就解决了。今年麦子好,万一到跟前吼一场大暴雨急忙割不了,或者像那一年连续阴雨不晴再把麦子芽到地里就不好了。”她极力鼓动着猫吖叫麦客割麦子,转头笑着问猫吖说:“妈,说起芽麦子,你还记得大前年年我蒸了些石头馍馍的事吗?呵呵,我记得你们四个去王山上割麦子,让我在家里蒸馍馍,我放了一把碱面咋揉都粘手,放了两三把还是粘手,揉的我满头大汗。最后看着到中午了就稀里糊涂上锅蒸了。你们回来揭开锅,那馍馍青黑青黑的像石头一样硬,最后剩下几个给狗摞过去狗闻几下都不好好吃。哈哈哈!那是我记得蒸馍馍以来最差尺的一回。人还说芽面子吃起甜,我不觉得有多甜,那芽麦子面损滴不好做是真的。”猫吖把几个缸挪到位置上,拱着腰“哎妈呀”做了个伸展姿势说道:“到时候再看麦子黄得齐茬吗不齐茬,山里塬上都黄到一起各家割不及咱们就叫麦客子割。”燕燕一听这话,心里巴不得山上塬上麦子都一起黄。 果真如燕燕所盼,山上塬上麦子黄到了一起。猫吖两口子的卖菜生意也是红红火火,每天赶集回来蘸着唾沫星子数完钱,把本钱和利润分开一放,存生总是笑盈盈的叫猫吖猜挣了多少钱,猫吖总是说二百左右,存生神秘兮兮的伸出三根手指头,猫吖顿时瞪圆了眼睛做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感慨地说:“对得起咱们两个半夜三四点起床,一秤一秤陪着笑脸卖出去,提的人胳膊疼的都没处安放的辛苦”。割麦子天吃罢晚饭太阳还在山头,酷热还没有消退,存生已经累得来不及喝口茶就躺在炕头上打起来了呼噜。猫吖一把推醒存生,催促他赶紧磨镰去割麦子。存生呼得一声起身用手掌心把两边的口水摸去,目光呆滞的往窗外看了一会儿就起身去磨镰。燕燕跟着猫吖两口子一直割到晚上十点左右,起身时腿麻木的像是踩在海绵里。猫吖还想趁着夜色微凉割半个小时,存生催促着她赶紧收拾回家睡觉,眼睛一闭到三点半又要起床。双庙如今又新设立了一个集市点,因为距离白庙近,集小人少,存生两口子平常不赶那个集卖菜,趁着割麦子期间用菜量大,他们两口子也不放过一天挣百八十块的机会。
本来按猫吖的计划,颜龙也快放假了,回来四个人齐搭镰不叫麦客子就能撂倒麦子。今年麦子好,工价一亩比往年又上涨了十来块钱。一天,他们割麦子回来正在吃晌午饭,听到路边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十字路口处接着响了几声鞭炮。燕燕连忙跑出看,大柳树旁边已经围了好些人,男人们唉声叹气,几个女人摸着眼泪。老四媳妇提着镰刀边走边带着哭腔说:“昨儿个下午还和媳妇开着三轮车往回拉麦子,嘴干咋咋的和我打招呼呢,年轻轻得个人,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热月天人都忙的鬼推磨呢,连个帮忙抬埋的人都不好叫,剩下娘母子三个人可怜的咋办呢?唉……可怜呀”。 原来是住在大柳树旁边的新民出了事。在王山上割麦子时突然一头栽倒在地里,救护车还没拉到城里人就咽气了,又拉回了家。猫吖和存生闻讯也赶了出来,猫吖吓得腿不由自主地抖动,一口馍馍憋在嘴里不知道怎么嚼咽下去。她嘴里咕囊着:“明明昨天还在一起说说笑笑在集上卖菜的一个人,为了点摆菜的地方,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怎么今儿个说没有就没有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新民的猝死像一个棒槌敲打在猫吖的脑袋上,让她对生命又有了新的领悟,当天中午她就斩钉截铁地大发感慨说:“他妈的!人这一辈子图了个啥啥?你看新民两口子颇实的顶了啥用啥?贩菜贩瓜倒腾煤炭,还开了个商店,八头子来钱着呢,到头来眼睛一闭啥都不是他的,不知道给谁攒仓着呢。人他妈的,活着为这为那劳碌奔波,死求了连一口馍馍都带不到棺材里。白滴呀白滴!眼前头路黑哒模糊,说不定啥时候阎王爷就来请来了!最近白天跟集晚上连夜割麦子,今儿个听见新民这么个事,我一下子没有气力做活了。他妈的!说不定栽倒也起不来了呢!” 存生偏过头瞪了猫吖一眼骂道:“嘴颠上胡说呢!做不动了就去西站上拉几个麦客子来把塬面上的稠麦子割了算了。陕北的麦子也刚收罢了,赶场的麦客子也好叫。硬叫钱声唤再不叫人声唤了”。 存生当即开着三轮车领着颜龙到西站拉回来了三个从陕北一路赶场过来的麦客子。西站是麦客子揽活的聚集点,挂着镰刀的麦客子三五个一堆坐在西站外面阴凉处等着。存生把车停好让颜龙看着车,还没等他走近,揽活的人已经围到了他身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两个四十岁的男人和一个十七八的年轻小伙子坐上了存生的三轮车。存生一边和他们搭话,刻意挺直了腰杆在前面带路,这是他第二次以“老地主”的身份花钱叫人割麦子,脚底下有点飘飘然。脑海里不禁想起他年轻的时候为了混一口饱饭,挣几个糊口钱,和猫吖两个人挥舞着镰刀给旁人当麦客子的情景。于是他又转了个弯来到菜市场称了二斤五花rou。谁家光阴过得好走远路给人下苦力呢?看那个年轻小伙子娃晒得成包文拯了都快,钱虽然少说了些,给人家吃好喝好权当弥补了少下来的钱,不能亏了下苦的人。 三个麦客子挥汗如雨割塬面上麦子的同时,颜龙跟着麦客子把捆好的麦捆摞成垛。别说摞麦垛还需要些手艺,颜龙摞得麦垛结实透气风雨还吹不倒,外观看着像一座草房子一样美观,过路的庄里人看见都要把颜龙夸赞几句。猫吖两口子像狗撵兔一样也撅起屁股挥舞着镰刀割峁上的麦子。想起又要出去一笔账,猫吖心里禁不住又一咯噔。话虽那样一说,毕竟人还活得好好的,眼不闭就得为钱财日子奔波,一天背着星星起早贪黑挣几个钱不容易,想起要拱手给人心里总是不得劲。她又有点后悔让存生叫麦客子了。转念又想,话出去的话拨出去的水还有啥办法呢,还不如加把劲自己多割点,给麦客子就能少给点。于是她抓了一大把麦子,镰刀一挥过麦子吓得齐茬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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