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2/2页)
围黑漆漆一片压过来。远处传来一声猫头鹰的低声鸣叫,她赶紧起身回家,脑海不由得想起了熊家老爹给她讲过的鬼故事。熊家老爹说过这些山沟里一到半夜三更就变得阴森起来。以前的女人都是在家里生养,有些娃娃刚落地就断了气,家里人就裹个旧衣裳扔到山硷里喂狼。经常有人传言说,半夜里在山沟底一个人走路时,经常能听到婴儿哭嚎的声音。燕燕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急促地往山上跑去,一口气跑到坡底老四家门口,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看见存生拿着手电筒在麦场里晃悠,她赶紧喊了一声爸爸。 父母两个坐在场边的一棵树杆上,很久的一阵沉默后,存生取下帽子挠了挠头打破了沉默。他说他已经批评过猫吖性子一上来就嘴里没个把门的一通胡乱说。猫吖也意识到自己把话说过头了。天黑了不见燕燕回来,赶紧把他指出来找。他和猫吖并不是非逼得燕燕嫁人,他们也是权宜之计,人家主动上门提亲,咱们最起码的礼数总应该尽到。女子娃娃大了都是这么个样子过来的,一家有女百家求,有人给咱们说那就是好事情么,咱们同意便罢,不同意总还要把这场面圆过去。既然燕燕一心还想闯荡,他们也不反对。目前家里王家奶奶那个样子,看来是凑合一天算一天,他们两个赶集一走,家里一大摊子没个人经管他们两个挣几个钱也不得安稳,燕燕这两年在家里把大力出了,功不可没。他们商量着等到天气一冷,生意也壤坦了,提早让小燕打问着有啥好的干事,就让燕燕去投靠小燕,她们两个在一起大人也少cao一份心。最后,存生摸着燕燕的头还特意叮嘱她不要给猫吖置气,哪个当老人的心还不都是在儿女身上,她脾气一上来掉头就走,把猫吖气得胃病又犯了。 燕燕听说她走后猫吖也被气得胃疼病又犯了,捂着肚子半天直不起身子来,她顿时觉得懊悔难过,低着头一路跟在存生的后面进了家门。猫吖还在炕上包着被子躺着,燕燕站在炕头边上,存生给她使了个眼色,燕燕轻声问道:“妈,你的胃还疼吗?我上来给你按住揉一阵嗷。” 边说着准备拖鞋上炕,猫吖背对着燕燕说:“揉啥呢!死不了!给我倒一杯红糖水热乎乎的喝了就好了”,燕燕听猫吖语气缓和便轻快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存生也舒了一口气,只要她们娘俩个搭话,就意味着这娘俩的过结就此解开了。他点燃了一根烟递给猫吖笑嘻嘻地说:“给!抽一根烟把气顺顺,你们娘母两个呀!真真的就像那狗脸亲家一样!我就是那钻进风箱的老鼠,受得两头子的气。” 秋后地里收拾干净,塬上的天气也骤然变冷,有时连续几日的风阴雨天气赶不了集,猫吖两口子就在家里休养生息。三个娃现在基本穿的都是买的衣服和鞋子,针线活儿算是完全压在箱底不动弹了。有时庄里串门子的来,凑够四个人就开始搓麻将。炉火里头再烧几个洋芋和红薯,算是到了一年当中最消停的日子。下午吃罢饭,大柳树旁边就成了男女老少的集散地。老七两口子的商店门前围满了两个队里听戏的人。吹拉弹唱的都是一个庄里凑成的自乐班子,刚开始的时候只有老七两口子轮换着唱,他们两个经常在城里跟着戏团到处演出不怯场。庄里也有几个会唱的女人蠢蠢欲动,却不敢当着众人吼一嗓子。在老七婆娘的鼓动下,猫吖、马良山媳妇等四五个婆娘也跟着唱了起来。猫吖当娃娃伙时跟上社火唱过,虽然很多年不唱了,有些老戏的调子还是没有忘,加上她平时在家里也爱听戏,《张连卖布》、《黄秋燕》她张口就来,刚开始她还扭扭捏捏不敢当众唱,跟着老七婆娘两个人锻炼了几个晚上,她也能独当一面了。小燕回来给家里买的dvd也派上了用场,她专门进了趟城买了几盘秦腔碟片,闲下来就一边跟唱一边学步法手法,学得是不亦说乎,走走站站随口就来。存生开玩笑的打趣她说:“没见过你这样的愣怂,喂个牲口都能给畜牲唱一折子,对牛弹琴怕就是从这哒来的。揉面切菜嘴里老是唧唧哼哼地,不知道我们吃了你多少涎水!”猫吖咧着嘴挤着眉眼瞪一眼存生说:“你们爷夫老子谁嫌弃谁有本事就再不吃了啥,我正巴不得呢”。
一到下午吃罢饭,听见大柳树旁边调二胡的吱嘎声,猫吖就像往前一样收拾出门。三三两两凑热闹的人群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悠悠荡荡地都聚集在大柳树旁边,腿脚不灵便的就随手提个马扎凳子,坐在商店的房沿台下听一阵秦腔迷糊子逛一阵闲。老七特意在商店门口接了一个电灯泡,这个地方又成了庄里最热闹的地方,大人们听戏拉闲,娃娃们穿梭在人群里追逐嬉戏,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晚上十点左右。 燕燕从来都不去凑那样的热闹,她在自己的房子里看书学习,自考的课程还有两门就能拿到大专文凭了,而且听力和口语考试必须去兰州考试。报考的两门本科课程还有十多天也就要考试了,她打算着考完这两门课就去兰州打工,一边打工一边学,争取再把本科文凭拿到手。这样找工作应该能更轻松一些。炕头边上放着一摞书本,手里的英汉互译词典已经被她翻弄得变成了灰黑色。顺风的时候,偶尔还能听到大柳树旁边的吹拉弹唱声。 王家奶奶这会儿也消停了下来,刚才还敲打着墙壁喊存生,说是她的炕一点热乎劲都没有。骂存生说:“你个没良心的,而今用不着我了,存心不管我,把炕不好好煨热,谋着把我活活冻死在炕上,你们一家子眼前头清净呢……”,存生什么也没说,拿着手电筒又去后院里重新煨了一遍炕。王家奶奶还是自言自语地数落着存生的不是,直到试着屁股底下有了热气才安稳下来。睡不着觉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坐在炕头上,透过窗户看着黑漆漆的窗外。现在天气变冷了,王家奶奶的活动范围都是在屋子里。炕边她的柜子下面放着一个尿盆,解手的时候她就拉出来,尿毕了再塞进去,燕燕每天早晨起来给她倒完尿盆,清水一冲涮再拿进来塞进去。王家奶奶从来不再里面屙屎,她干净利索了一辈子,没有那样的习惯,宁可爬出去转到牛圈里方便,也不愿意屙在尿盆里。更主要的的一点是,她经常便秘,如今更是屙屎困难,有时连续一周不往后走一趟,屙出来的屎像羊粪蛋子一样。没有办法,她经常手背过去塞进沟门往出掏。前段时间玉兰回来又给王家奶奶买了几袋子豆奶粉,存生两口子说是奶粉喝多了肠胃容易干燥不好屙屎。王家奶奶不爱听这些话,在玉兰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埋怨存生两口子心烂了不让她喝有营养的东西。玉兰又给王家奶奶称了二斤白糖,让她喝奶粉时兑上缓解肠干燥。只有在玉兰面前,王家奶奶像是个听话的小孩子,玉兰让她干啥她都言听计从,积极配合。当她数落存生两口子的不是时,玉兰总是在旁边开导王家奶奶说:“妈!你再不要埋怨谁了,存生两口子好得很了,人老了都这样难过活。那两口子也紧张,卖菜供了三个娃出来,还修了一院子地方。你老了就别管人家的闲事,有你一口饭吃就行了,再啥你管不着也不要cao闲心。啥药我都还你备齐全着呢,让燕燕给你看着一吃就安安稳稳地缓着……”玉兰耐心的一遍一遍的给王家奶奶宽心,王家奶奶也像个听话的小孩子一样“嗷嗷”的应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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