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挽歌_五十二、割rou喂鹰(二合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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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二、割rou喂鹰(二合一) (第4/4页)

老爷子打得身心舒坦,连带着脸色都舒畅了几分,他抽了口烟,长吁的烟雾缭绕。蔡明捂着不知屁股还是腰,小声地吸着气,埋怨地看了一眼秦望舒,一点也没有夏波在时的老实。

    “关进柴房。”秦老爷子哼了一声,算是对此事做了个了结。

    蔡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但在看见秦苏和秦望舒也被秦家村人推怂着时,心里又得到了平衡。这种感觉诡异地减轻了他的痛觉,一时间竟腿不抖,腰不弯,让他昂首挺胸地迈起了八字步。

    “秦作家,没想到连累了您。”他言不由衷道,白面的盘子脸上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秦望舒见到他这副小人做派,唇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舔了舔后槽牙。

    或许是秦苏和蔡明的矛盾在先,他们并未被关在一个柴房。故地重游,秦望舒没有任何感慨,只是在门被关上时,松了揽住秦苏的手。

    幽微的光线不利于人眼,是独属野兽的时刻。秦望舒没有惺惺作态的意思,问道:“为什么拿相机?”

    相机被她拿走后,没人有权要回,就不尴不尬地默认在她手里。她掂了掂,金属的材质分量不轻,十年前的东西哪怕被保护得再精细,放到现在也仍是看得出明显岁月的痕迹。

    “这东西并不值钱,在美国刚发售时也不过十五美元,更何况这是二手。”阳光穿过灰尘产生丁达尔效应的光束,光可被看见,像是信徒深信的耶稣。“十五美元,换作现在也不过是三、四十块大洋,十年之后贬值到张雪根本不需要一个月的工资就买得起——”

    “我撒谎了,那你又为什么骗人?”

    小姑娘的倔根本不成气候,只是一时间的气愤不平。沉默并未持续多久,秦苏动了动身子,脆生生的音色里有些暗哑和极力掩饰的哽咽。“我想帮你。”

    不大的声音落在了封闭的空间,没有条件形成回音。秦望舒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睁开道:“你问过我吗?”

    秦苏像是没听懂,又像是没听见。她毫不掩饰身上无处不僵着的肌rou,明晃晃地告诉这里唯二的,她迫切地需要一个安心放松的怀抱。小兽露出的软弱,是一种幼稚的交易,只要你接受,那么之前一切一笔勾销。

    秦望舒没动,秦苏等了一会儿,失望地咬着唇瓣,固执道:“你们去后山找山神的事,有人知道了。”

    她说着偷偷抬起眼,那张略带苦相的脸并未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她零星地希望彻底被扑灭,她道:“她死了,我不想你也这样。”

    “啪啪啪——”又是一阵孤零零的掌声,没有观众下显得过于讥讽。“舍己为人,割rou喂鹰,很感人。”

    这不是她意料之中的场景,甚至她连自己具体的期待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模糊地知道不应该是这样。秦望舒的话,她似懂非懂,像是好词,可又不是好什么话。

    “我做错了吗?”她低低问道。可立马又坚定起来,道:“我没错,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你的好意没头没尾,我不接受。”秦望舒颤了颤眼睫,她的眼神有点飘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了回来。“别人前脚找你打听我下落,你后脚就闹出这事。看似在帮我吸引注意,实则做实了对方想要打探的事,打草惊蛇。”

    “秦老爷子对你态度,你很清楚。如果我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与蔡明的纠纷就是送上门被人欺负,你有想过后果吗?尘埃落定后,我怎么帮你翻案?”

    她弯下腰,与秦苏的视线齐平。流畅的眼型里是水润的眸子,里面满是委屈。她实在不愿为难一个还未成长起来的孩子,也不愿让秦苏卷入这些糟心的事,所以她可以出卖张雪,也可以利用夏波,但她从未对秦苏起过念头。

    有些东西,不能开先例,一旦开了,就一发不可收拾。

    “你告诉我,你拿相机是为什么?”她从始至终就明白,眼睛不是心灵的窗户,只是身体的一个器官。它清透明亮,是身体健康的表现,它浑浊不堪,也并非有更多含义,只是你生病了。“是给自己一个保障,对不对?”

    有些话,其实不用说那么明白,伤人的总是真相。

    “你怕我放弃你,所以你拿了相机。因为你觉得这个东西很贵重,或者你觉得我会在意张雪的遗物,如果你有事,就凭这个相机,我也不得不帮你。”她顿了顿,又道:“它不值钱,我告诉过你。张雪一个月的工资尚不用存就可以买到,那你猜猜我一个月工资是多少?”

    她态度咄咄逼人,在说完后又是一阵沉寂。她直起身,没说话待了一会儿,口气软和道:“抱歉,是我的错。”

    她转过身,阴暗的柴房蔓延出雨季的潮意,正如三月的春雨,绵细如针。她走到窗前,让自己大半的身子暴露在阳光下,也不管秦苏是否在听,她道:“我没怪你,相反你的小心思、小手段在我看来都是值得欣赏的,人在帮别人之前就必须学会如何自保,不会自保的人不管做什么,到最后都只会是累赘。”

    “你的问题在于,没有想清楚自己的下场就鲁莽地想要抛头颅、洒热血,这在你看来英雄式的行为只感动了你自己,我只觉得麻烦。而我的问题是,明知不可为,我还是做了。”

    她抓了抓干裂的木板,修剪得宜的指甲小小的掐了一点进去。拔出来时夹了些木屑,杠在其中像是身上的虱子,难受,却也并非不可忍。

    “在这件事上,我和你是一样的。”她在途中有多次可以收手的机会,但她没有。“蛇把苹果送到了夏娃和亚当面前,它哄骗他们吃下了智慧的果实,被赋予智慧后他们想起以往总总,羞愧难当。上帝恼怒于他们违背他的话,降下惩罚,你觉得谁错了?”

    小小的动静从身后响起,过了一会儿,就在秦望舒以为秦苏不会回答时,她道:“为什么不能是他们自己选择吃了苹果?”

    秦望舒一愣,随即扬起嘴角道:“你说得对,为什么不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伊甸园物产之丰富绝不是一个苹果就能诱惑到的,夏娃与亚当也不可能想不到违背上帝的下场,但他们还是做了,除了自愿很难有其他更好地解释。所以她的行为,只能是自愿,根本没有其他可以洗脱的借口。

    让她觉得心惊rou跳的同时,她并无多少悔意。人的底线就像是画的一条线,你擦了,再怎么补上去,也不是之前那根线了。秦苏不是什么无知小女孩,同样她也不是什么有底线的人,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引来什么后果。

    许是阳光太过明媚,她没忍住捂上了眼。她说错了一句话,割rou喂鹰根本不是舍己为人,神与凡人开的玩笑本就是蔑视食物链与世间规则的游戏,赢了获得奖品,输了赔上自己。

    没有佛祖,只有恶鹰与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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