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云逝阁空（3）追忆 (第1/1页)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唐羽仍像平日一样在青云教中打扫，行走，只不过他心中的结却已经种下，无论是严遥对自己的怀疑，还是楚潇那番话中藏有的秘密。

    另一边，严遥楚潇等人已经开始新一步的江湖计划，暂时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严遥和四名堂主都暂时待命在青云教总部，李士桐随楚潇便展开了行程。

    楚潇二人这番行走是前往华山派，早在一个月以前，华山派刚刚和青云教起了一个冲突，几名华山派弟子和青云教在江南分舵的门人在行走江湖时偶遇，发生了争执打斗，双方都各自负伤。这件事说来也是小事，但是这和之后华山派缺席武林大会一事对应，足可见华山派和青云教间隙渐深。

    楚潇知道，华山派在江湖中的地位虽不如青云教，但是自恃资历深厚，绝不愿向青云教低头，而华山派的确也没有野心，对于他们来说，安坐在西北一角已经足够保住门派传承。但青云教则不同，待楚潇接手青云教时，青云教的目标从来都是江湖第一大门派。

    所以，楚潇不能让事态就这样发展，他决定和李士桐二人前往华山派，以观山为名，和华山派重新拉拢关系。

    华山属秦岭山脉一峰，以高、奇、险闻名，临近华山几百里，便已可见山势曲折高巍。行走在山脚沿路上，边上这巍峨高峰不自觉地便给人以敬畏、肃然感。

    这一带山峰耸然入云，加之山势陡峭，这高拔之态的确是中原罕有，华山的确可以以此自傲。而华山派也就如同这华山，曾在江湖中孤峰独立，门人又何尝不是一直以本门为傲？

    望着这直入云端的高峰，楚潇心里似已感受到了山顶的睥睨，以及这山端之上的丝丝凉意，这正是‘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楚潇自然很明白这种感觉，而他一想到华山派在江湖中的过往经历，也不禁唏嘘。

    这几十年来华山派的发展和衰落，正是‘高处不胜寒’这一句话的印证。华山派雄踞武林第一大门派已有近百年，再往上算，甚至在近两百年里，能在同一时期盖过华山派的门派也一直寥寥。

    自两百多年前的令狐掌门接管以来，华山派可谓是能人辈出，也凭着武功冠铄一时的令狐掌门，华山派在江湖中奠定了极高的地位。

    这两百年来，可以说大多的武林重磅之事，江湖经典轶事都来自于华山派，令狐掌门过世后，仍有许多能人，秘籍的传说从华山派流传出来。包括近百年来可谓最出名的两大奇功之一的《紫葵经》也传说是与华山派有着极深的渊源。

    华山派其间曾沉默了一些年月，直到五十年前，华山派黄掌门与神鬼莫测的山间怪客相斗，二人对峙半月，黄掌门费尽心力创出闻名后世的“朝荫功”，终击败山间怪客，而这“朝荫功”也成为了这五十年来现世武功中公认的第一内功。

    二十年后，这套神功传给了黄掌门的弟子易修顶，华山派又凭着这一代名掌门易修顶在江湖中的打拼而鹤立鸡群，奠定了江湖第一大门派的地位。

    可是，如今的华山派，为什么已经退守西北一隅，为什么会任由青云教，诏天门独领风sao？这一代名掌门和这天下第一内功，怎么会在当今竟显得销声匿迹？

    这只因，“朝荫功”的唯一传人，华山派一百年来或许最为有能力的掌门人，易修顶，竟在十余年前身死人手！

    没人知道他的具体死因，只知道那是在易修顶带着寥寥几个门人行走江湖的一次途中，被人偷袭而死。武林第一也会被人杀死么，这事说来叫人不明白，其实却也不算离奇——

    易修顶武功，名声均至巅峰之时，他的傲气也达到了最高点，他在江湖中的敌人怎能以百计？树敌太多的天下第一，便不再只是一种荣耀，反而更像是一个亡命之名，随时把命放在了别人手上。

    若是他的几方敌人同时约好向他下手，再通过一些不知名的手段接近他，再或者先用下毒等方式对付他，那易修顶终究难逃一劫。

    那次易修顶被发现身死河中时，一代英雄竟已经浸的身形发肿，所有门人都目不忍视，这实在是十余年来最重磅的一则江湖异闻。

    楚潇现在回想着这些东西，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这些故事似乎勾起了自己更多回忆。

    华山派对他来说，实在意味着太多，从易修顶身上，他知道了要谦恭处世；从朝荫功这套奇功中，他的师父谢闻天——青云教前一任掌门也悟出了一门与之对应，甚至堪堪与朝荫功齐名的内功“暮霞功”，如果没有这套奇功震慑一时，如果不是当今还有严遥楚潇将这套功夫发扬光大，青云教或许仍是江湖门派中的一叶扁舟罢了。

    对楚潇来说，华山派甚至还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华山派发展至巅峰时，除了华山派本派，还有从门派中遁出自立门户，或者打着华山派名声行走江湖的镖局世家，世代山庄等。

    而楚潇想到这里，似乎有种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被勾起，心不由得一阵绞痛。

    这种深邃感在楚潇策马前行的路途中愈发明显，马蹄的速度也逐渐变慢了下来，楚潇李士桐停在了一个小岔路口前。

    楚潇叹了口气，他望着这条延伸不知向何处的小路：荒草凄凄，显然是人迹罕至。这样的地方，就算再多人走过也不会注意到，但为何楚潇眼中却已满是追忆？

    “李堂主，今天天色也晚了，我们离下一个城镇好像也不远了吧，你先前去城里找住处，今夜亥时在东城门口和我会合吧。”

    李士桐看了看楚潇，并未多说话，“明早赶两个时辰应该就能到华山派，望教主今日别要耽误了事。”说罢转身离去。楚潇微微有些感激，或许这种时候唯需要一个寡言的同伴。

    楚潇将马绑在了树上，朝小路深处走去。

    每踏一步，他都想起了无数往事，在少年时代，这是出山庄进城的必经之路，或者平时和岚儿玩耍的主要场地。现在的杂草当然已经很多，但当时的路上还有很多花，楚潇记得，自己十三岁第一次闯进这里的时候，看到那名少女正在编花篮。少女虽非绝世美颜，但稚嫩的面庞仍隐隐透出淡和高雅的气质。

    慢慢地，楚潇的记忆在这条小道上穿梭了九年，太多画面落在这条小路上，楚潇脸上似乎已经闪过些许微笑。

    但，这些回忆中印象最深的，却还是最后两次走这条路的情形。想到这里，楚潇竟又突然呼吸不畅起来，看起来像是丢魂落魄——当今武林中的第一人，面对这些记忆时，竟也会异样，江湖中又有几人想过这番景象。

    或许，自己当时就不该回到这个地方来，那一次走过这条小路，自己匆促的脚步，被踩得杂乱的花草…那时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此刻闯进了楚潇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