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六章 血溪入黄河 (第2/2页)
粮船,还想截杀辎重兵。 月亮俯瞰着这一小块土地上微妙的一景:一列丘陵,两个死敌,一个准备到对方国土上去攻城略地,一个准备在河上掐断对方的食管,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除了一个深夜相思的军官,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郭旭一边从丘陵上爬下来,一边暗暗感谢小俏: 多谢你,要不是你,我不会截获这样重大的敌情。 悄悄地钻进帐篷,摇醒贴身亲兵,要他悄悄地喊起所有亲兵,分头去叫各幢主幢副。对了,别忘了立刻通知马夫,把所有马嘴笼起来。 幢主幢副们抹黑进了帐篷接受了命令。 悄悄叫起全体官兵,不要长家伙,不带弓箭,人人手持短兵。 不下令,不击鼓,不鸣号。 不列阵,各自为战。 绿豆轻声提醒:营房不能空,万一有个闪失,可以回来固守。 当然不能倾巢出动。就你啦,绿豆!你那个幢不要动,在寨墙上布置好弓弩。 丘陵那边的秦军沿河一字长蛇,所以晋军分成三块,一块远远地迂回黄河上游方向去按住蛇头,一块按住蛇尾,郭旭带人去切断蛇腰。约好以蛇头方向鸣镝为号,三队同时扑下去。 月光下的刀剑显得非常阴毒。 每个夜袭者的脸都显得非常苍白。 秦人在丘陵上居然没有放一个哨兵,大约他们自己是暗算者,不相信咫尺之遥的地方,有人正在机缘巧合地暗算他们。 从丘陵上望下去,秦兵睡得非常踏实。 应该没有一个人梦到自己正身处险境。 郭旭觉得自己等了一辈子,焦灼地暗骂最远的那路官兵,兔崽子你们是要跑到西域去迂回包抄吗?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夜空中想起一声毫无歧义的鸣镝,就像死神吐出了一口凄厉的痰。
黄河岸边的丘陵上像是发生了雪崩,晋军士兵挺着白刃俯冲下去,转眼白刃就遇到沉睡的、半醒的、睁开眼的、挣扎起来的、摸索兵器的、慌张后退的人体。 夜袭从静默开始。第一声惨叫之后,就是震天动地的呐喊。 最初的惊慌和猝死之后,秦军回过神来,纷纷拿起兵器和夜袭者格斗。只不过他们带来的大部分武器是准备对付水兵的长家伙和弓箭,在凌厉的短兵相接中过犹不及。 但秦军的指挥官显然久经战阵,他迅速召集一群士兵列成一条持长槊大戟的防线,努力挡住晋军,一边在防线背后集结弓箭手。一声令下,防线士兵迅速蹲下,弓箭手一发三矢,把混战成一团的两方战士扫倒一片。 只要能片刻压住晋军,至少几个长官可以乘坐羊皮筏子离开死地。 郭旭刚刚用铁槌打倒一个秦兵,就有一支箭射到了他的头盔上,当的一声掉下去。没等他下令,老练的北府兵油子已经在一片声地喊: “冲过去干掉弓箭手,干掉弓箭手!” 但这片喊杀声立刻就被飞蝗一样的箭削薄了。 郭旭正要俯身撞过去,秦军背后的河面上突然灯火大放,灯火点亮了一棒锣声。 秦晋两国官兵都愣住了。 他们只顾厮杀,没有注意到一个船队已经顺流而下,悄然抵达战场。 秦军的弓箭手还没有选准到底该瞄准哪个方向,就被船上的弓弩成片抹杀。 战船放下踏板,成群士兵涌上河滩。 水陆两支晋军没有约定,却如此精妙第巧遇在战地,势如铁锤遇到铁砧。 秦军虽如铁,却已陷入绝地。 誓死血战。 无人旋踵。 郭旭一手提剑,一手挥槌,眼看着一个个秦国勇士倒下,不忍心把这样忠于职守的军人赶尽杀绝。 退出尸山血河,站到一个小丘上大喊一声: “秦军弟兄们,你们无路可逃了,别打了!投降吧!” 晋军士兵也一边格斗一边喊。 如果他们知道这是秦国的羽林骑,是穿着盔甲的贵族子弟,就不会在对手牺牲前用劝降来侮辱他们。 秦国将士无一不知自己被团团围困,无一不做金刚之怒,无一不求快战而死。 国将破。 家将残。 社稷将废。 宗庙将毁。 有此背水一战,男儿虽死尤荣。 倒下两千羌人,站起一旅鬼雄。 月光再一次钻出云团,她看到一条条血的溪流汩汩汇入黄河。 喊杀声停止了。 郭旭在尸体堆里找到了秦军将领,这个人还没有死,但腹部中了一剑,左臂被砍掉,已经气息奄奄。 郭旭把他扶起来,听到他用微弱的声音说: “我......好......恨!” 郭旭想他应该是恨自己太大意,没有做丝毫提防。可是就算他提防了来自岸上的袭击,又怎能提防水上悄无声息的跟踪呢? “能留下名字吗?我们给你写灵位用得着。” 这个人应该是看出来郭旭没有讽刺的意思。他脸上浮起一丝庄严的神情,右手握紧刀柄,断续地说了一句: “大...秦国...羽...林...骑...长史...姚...姚洽!” 死不瞑目。 郭旭刚伸手合上姚洽的眼睛,就听到背后有人说: “反正是要割下脑袋的,白费那个劲干嘛?” 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是沈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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